我生日这天，十一岁的儿子用他爸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祝爸爸妈妈十五年纪念日快乐，我爱你们！】
视频背景是铺满心形玫瑰花瓣的温馨大床。
老公站在床前，温柔的将礼物送到他初恋手中。
那盒子上的LOGO我认识，国外高端情趣内衣品牌。
原来他们拉黑我手机号，是怕我打扰他们玩浪漫。
我吹灭面前的生日蜡烛，发出一条消息：
【顾景舟，我同意离婚。】
1
消息发出去几秒钟，顾景舟电话就打来了。
以往顾景舟看到我的消息，只会回个“哦”、“嗯”、“好”。
现在却破天荒回个电话。
“乔青青，你又耍什么心眼？成天算计我，你不累吗？”
我强压下要解释的冲动，平静的说道：
“累，所以我们离婚，免得你再被我算计。”
对面沉寂两秒，随后轻蔑的回应：
“轩轩是我顾家未来的继承人，不能跟着你这样的母亲。”
接着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白阿姨，我以后叫你妈妈好吗？”
不愧是父子，他们骨子里都一样的凉薄和自以为是。
要是以前，顾立轩不叫我妈妈，我会抱着他哭，会心疼到无法呼吸。
可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我放开手心，语气冷漠，“我不要抚养权，你尽快回来签字。”
说完我挂断电话，开始收拾行李。
十二年里，我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就像小鸟筑巢，一点点买回他们父子喜欢的东西，填满这个空间，也填满我的心。
如今我看着满当当的屋子，却只收拾了几件衣服。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全装进收纳盒，叫保姆阿姨拿出去扔了。
断舍离，大概就是这样。
无关紧要的人和物，都该丢弃。
我拉着行李箱正要走，大门从外打开，顾景舟父子回来了。
他们明显不太高兴，脸上挂着怒气。
顾景舟外套一扔，就冲我吼：
“好好的纪念日被你搅黄了，你心眼怎么这么多？”
我不想纠缠，只提醒他：
“你把桌上的离婚协议签了，一个月后记得去民政局办手续。”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迈腿离开。
顾立轩喊住我：“你站住，把这些都带走，给下等人穿的地摊货，我不要！”
我扫了一眼他扔出来的衣服。
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每到换季顾立轩的皮肤都会过敏。
医生说穿手工做的纯棉衣服，会降低过敏的几率。
从那时起，每个月我都坚持给他做两套衣服。
做不出来就熬夜，熬到我双眼近视1000度。
以前每当我做完一套，他都兴高采烈穿上，恨不得炫耀的全世界都知道这是妈妈做的。
自从白芊芊回国，告诉他那都是没有品牌的地摊货，穿出去丢顾家的人。
顾立轩就再也不喜欢穿这些衣服。
把它们全部藏进衣柜最里面。
取而代之的是白芊芊口中的“国际大品牌”，这样就能彰显他顾家大少爷的身份。
见我没反应，顾立轩又喊一声：“喂，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我还是没理他，扭头对着保姆阿姨说：
“麻烦帮我把这些也扔掉，或者捐给山区孩子，随你处置。”
2
从顾家别墅出来，我直奔大院。
这么多年没回来，大院都搬空了，到处是落叶和灰尘。
顾立轩小时候，我央求顾景舟陪我回来。
他说他如果出现在贫民窟，会被记者乱写，影响公司股价。
所以，我只好带着儿子悄悄回来玩过几次。
那时候大院人都还在，很多小朋友，顾立轩玩的很开心。
后来，婆婆知道了，她训斥我。
她说我身为顾家妇，要学着做好富太太，而不是成天往娘家跑。
更不该让轩轩跟穷小子一样，去玩泥巴，有损顾家形象。
从那以后，顾立轩就再也不愿意回大院，我也回不来。
“阿姨，你是来找我爸爸的吗？我们就住在二楼。”
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女孩，把我的思绪拉回。
我蹲下身子，直视她，“你爸爸是谁？为什么你们还没搬走？”
她咯咯的笑。
“爸爸叫李建斌，他说要在这里等一个阿姨，我看过照片，好像就是你呢。”
她刚说完，李建斌就喘着气跑来。
“小兰你又乱……跑……“
话没说完看到我，他瞪大双眼，满是欣喜，“青青？你怎么回来了！”
我看着这个发小，微微笑着点头。
“你好像算准了我会回来啊？大别墅你不住，还窝在这个穷地方。”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
只是后来他们全家移民国外，就很少再见面。
他尴尬的摸摸后脑勺，脸有些红，“我念旧。”
小兰轻轻拉拉我的手，“阿姨，这个糖果送给你，可好吃了。”
李建斌解释说：
“那是小兰最喜欢的夹心糖，从来不送人，连我她都不给，说明她很喜欢你。”
我弯腰抱起小兰，“走，阿姨带你吃好吃的去。”
这是十几年来我吃的最开心的一顿饭。
我们三个人在火锅店里嘻嘻哈哈，拍了许多照片。
不用在意影响形象，不用照顾别人口味，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晚上，我久违的没有失眠，不需要吃安眠药就睡的很沉。
第二天清晨，我被手机铃声吵醒。
“乔青青，我最喜欢的那套领结和袖扣在哪放着？”
顾景舟永远都是这样，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必须无条件的随时出现。
我忍着起床气，冷冷回应：“衣帽间左边第三个抽屉小格子里。”
对面传来抽拉抽屉的声音，他接着说：
“轩轩的益生菌怎么吃法？他昨天没吃，今天早上就嚷嚷肚子疼。”
顾立轩是早产儿，肠胃不好，从出生起就每天吃益生菌。
长大后，我减少益生菌的用量，每天熬养生汤给他调养。
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说肚子疼了。
可我这才离开两天，他就犯病。
我叹口气，“你仔细看看说明书，实在不行你就让白芊芊照顾他。”
挂断电话，我继续睡觉。
3
刚闭上眼，手机又响起来。
我没好气的说：“能不能不要给我打电话，你烦不烦！”
这还是十几年来，我第一次对顾景舟不耐烦。
他没想到我会是这个态度，也有点恼。
“你是轩轩母亲，你不照顾他就算了，还发脾气？你有什么资格发脾气！”
我冷笑，“他喊白芊芊妈妈的那一瞬间，我就不是他妈了，还母亲，酸不酸！”
听我这么说，顾景舟不装了，“你有什么优点，跟芊芊比？”
“对对，我没有优点，所以别再给我打电话了，OK？”
这次我不再等他反应，直接挂断，号码拉黑。
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我睡到大中午，才被小兰叫起。
看见这小姑娘，我心里柔软的不像话。
有她陪着，时间过的特别快。
转眼，一个多星期过去，我正和小兰李建斌在游乐场玩。
之前的物业经理给我打电话：
“顾太太，您儿子顾立轩和小区孩子打架，投毒毒死了对方的宠物狗，您看方便来一趟处理这件事吗？”
我淡定回复：
“经理，我不再是顾太太，他的抚养权不在我这，我也不住你们那个小区，麻烦你联系他爸爸吧。”
经理有些为难，说顾立轩只报了我的手机号。
我让他打开免提，直接喊了顾立轩：
“你打人还投毒，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恶毒，这可不是我教的，”
“以后遇到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找你爸，或者找你的白妈妈，别找我，”
“你心里很清楚，我不再是你妈妈了，你找我也没用。”
随后我跟经理报了顾景舟的手机号，挂断电话，继续玩。
当天晚上，李建斌提着一个大蛋糕，插上蜡烛。
他说要弥补这么多年没有一起过生日的遗憾。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小兰不是他亲生女儿，是领养的孤儿。
领养那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每年我生日他都和小兰一起庆祝。
我忽然想起，自从有了顾立轩，我每年生日都是围着他过的，没有自己真正意义上过一次。
小时候的他奶声奶气，会把自己最喜欢吃的塞进我嘴里。
后来顾景舟经常带他回奶奶家，他逐渐变得像他爸那样冷漠。
甚至眼中开始有了嫌弃。
嫌弃大院，嫌弃我。
他和他奶奶一样，觉得我配不上他爸，觉得有我这样的妈很丢人。
从此再不叫我妈妈，只喊“喂”。
小兰扬起甜甜的笑问我：“阿姨，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我揉揉她圆乎乎的脸颊，“可以啊，我们小兰这么可爱，当然能叫我妈妈啦。”
她高兴的脸上像开了花，紧紧抱着我，“妈妈，我爱你！”
看，离开顾景舟父子，我不是一无是处。
也不是没人爱。
4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天气转凉，我和李建斌带着小兰去商场买衣服。
逛到三楼，她看上一个智能机器人娃娃。
我还没送过见面礼给她，就准备刷卡买下这个送她。
突然一个身影窜出来，横在我面前。
顾立轩瞪着我，用一如既往的命令口气对我说：“我想要这个机器人，你买给我。”
他身后不远处，白芊芊挽着顾景舟慢悠悠走来。
“难怪轩轩被人骂他是没妈的孩子，原来你宁愿陪别人都不陪自己老公孩子，乔青青你还真狠心呢！”
我瞥了一眼他们，没搭理，转头跟营业员询问机器人的事。
顾景舟见状，撒开白芊芊的手，拉住我手臂。
“你现在还是我老婆，就这么明目张胆跟情夫约会，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毫不客气打掉他的手。
“顾先生，十二年来你心里的老婆一直是白芊芊，你有把我当过你老婆？”
“明天要领离婚证了，你现在说我是你老婆，你是来搞笑的吗？”
他还想说什么，李建斌将我拉到他身后护着。
顾景舟过不来，只能愤恨的盯着我。
我看都没看他，把卡递给营业员，“机器人，我要了。”
顾立轩有些得意的看向小兰，他以为我是买给他。
但当我把机器人递给小兰，她说了声谢谢妈妈时。
他像一头被抢了领地的雄狮，咆哮着就冲过来。
从小兰手里夺走机器人不说，还猛的推倒她。
嘴里大喊着：“那是我妈妈，不许你叫她妈妈，她的东西都是我的，是我的！”
几个大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愣住。
还是我先反应过来，一巴掌扇到顾立轩脸上，“给小兰道歉！”
李建斌连忙把吓哭的小兰抱起来安抚，他看向顾立轩的眼里都快射出火了。
白芊芊瞅准机会将顾立轩拉到旁边，查看他红肿的脸，阴阳怪气的说：
“没见过这么狠的亲妈，为个外人把轩轩脸都打紫了！真是心疼死我了！”
顾景舟一听这话，揪住我的手腕，恶狠狠的说：
“乔青青你闹够了没有！现在给轩轩道歉，你还是顾家女主人，否则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踏进顾家一步！”
我真搞不懂他们父子脑子里装的什么。
明明是他们不要我，怎么说的好像我是抛夫弃子的渣女一样。
我奋力挣脱他的禁锢，黑沉着脸看向他，语气冷淡的可以结冰。
“顾景舟，从五年前白芊芊回国开始，你一共跟我提了36次离婚，我都没答应，”
“我极力维护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哪怕再多委屈我都忍了，因为那时我深爱着你们父子，”
“可我发现我一个人爱不动了，我累了，我同意离婚了，”
“现在你又来跟我说我是你老婆，我是他妈，我是顾家女主人，不觉得很可笑吗？”
他瞳孔猛一抖，想说什么，张张嘴却没声音。
我不想在等下去，跟李建斌准备离开，带小兰去医院检查。
这时，顾景舟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
他语气里似乎夹杂了一丝哀求：“除了离婚，别的条件我都能答应你。”
我没回头丢下一句话。
“你明天不来民政局，我就起诉离婚，不介意影响股价你就等着收传票。”
5
顾景舟声音里有着一丝无奈和挫败，他在我身后做最后的挣扎。
“轩轩是你摔了一跤早产大出血生下的孩子，你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你真舍得他？舍得他变成没妈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