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栋面色一变。
看来,神农乡安全生产,隐患极大,事故频发,对官员是个黑洞。
对有些人来说,这位置确实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能名正言顺、合法合规葬送年轻干部政治前途。
“还有,咱们乡是信访大户。县里市里都非常不满意。经常挨批。”
凌昆摇摇头:“许书记对你怕是有成见。不然不会让你初来乍到,就负责这么棘手的事。何况他还没给你什么资源。你想要解决问题,也有心无力。”
赵国栋点点头,一脸担忧:“凌哥,我该怎么办?我也不是不知道棘手。但许乾阳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啊。”
“他就是这么作风霸道!”
凌昆突然激动起来,一拍桌子。
赵国栋惊讶看着他。
凌昆之前给人感觉,豪爽中透着文雅,想不到对许乾阳意见这么大。
“我这两年,什么都没干成。”
凌昆带着三分醉意,醉醺醺怒道:“不瞒你说,我来神农乡,也是有想法的。要干一番事业,再想办法调回去。哪里知道,神农乡这地方无可救药。不管我有什么想法,许乾阳都要从中作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许乾阳求稳怕乱、老气横秋,常说车到码头船到岸,再过几年就退休了,让我接了位置再动手,神农乡大好机会,都被他耽误了!”
凌昆越说越激动:“这几年,神农乡年年考核县里倒数第一,经济发展滞后,各种问题丛生,矛盾越积越大,从上级到干部群众都非常不满。照这样下去,只怕根本稳不住,会出大乱子。”
赵国栋目光平静,在品评着凌昆这些话,到底几成真假。
有一点可以确定——敌人的敌人,就算不是朋友,至少可相互利用。
凌昆与许乾阳年纪相差极大,想法和利益截然不同。
许乾阳快退休了,想要平稳落地,依靠与马一帆的关系,最后混到县里任职就心满意足。
但凌昆还年轻,他不甘心蹉跎岁月,想迫切改变神农乡现状。
从路线上,赵国栋与凌昆的利益更一致。
他也不想陪着许乾阳老头子,在神农乡干耗几年,把前途都耗没了。
何况,赵国栋还面临市县两级年年考核,优秀才能提拔回去。
他并不想在神农乡干一辈子。
“组织英明,把你给派来了。我有帮手了。”
凌昆醉眼惺忪,一脸热切:“一起好好干吧。”
赵国栋同样醉醺醺,一脸狂热:“没说的,领导,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兵。都在酒里,干了。”
一饮而尽。
凌昆一脸坏笑:“管信访,虽然有很多麻烦,但也有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神农三枝花,听说过吗?”
他神秘兮兮。
“三枝花?”
赵国栋想起华增堂的提醒,心中一动:“没听说过。”
看来,神农乡确实出美女,不然也不能一个两个,都把这话挂嘴上。
凌昆笑了笑:“你会见识到的。一个赛一个给劲,但做哥哥的提醒你一句,虽然好看,但都是带刺玫瑰。老弟你前途远大,悠着点吧。”
赵国栋郁闷了。
我好歹是二世为官的老干部。
就不能相信一次老干部?
拿村姑考验?哪个老干部禁不住这种考验?
我倒要看看,神农三枝花,到底多漂亮?
两人一口气把两瓶高粱酒喝光,又叫了十来瓶啤酒。
凌昆越喝越不对劲,暗暗叫苦。
他以为赵国栋就算能喝酒,也绝对拼不过自己。
当乡长的,那有不能喝的?
谁知,看着赵国栋摇摇欲坠,先钻桌底的反而是凌昆。
凌乡长,翻车了。
赵国栋也趴在桌子上。
司机秘书进来,把两人搀扶到车上,送了回去。
回到宿舍里,关好门。
赵国栋目送凌乡长轿车离开,眼神清澈,哪里有半点醉态?
赵国栋自然不会天真到相信凌昆。
凌昆被许乾阳压制地难受,才找他做盟友。
恰好,赵国栋也被许乾阳盯上,穿小鞋打压陷害,需要找帮手,两人有合作的基础。
但具体要如何合作,赵国栋还要观察。
他不相信,凌昆是个单纯的人。一个单纯的人,不可能32岁成为一乡之长。
“凌昆跟赵国栋,搞在一起了?”
许乾阳脸色阴沉。
他在乡政府,眼线很多。
眼前站着的就是凌昆的司机。
他是许乾阳的眼线。
司机点头:“是,昨天夜里,他们喝酒喝到11点多。”
“说了什么?”
“听不见,两人在公社包间里喝的。但酒喝的不少。”
许乾阳冷哼。
酒喝的不少,足够说明问题。
他吩咐:“盯紧点。”
司机下去。
许乾阳手指在桌上敲击着。
“本来还想让姓赵的蹦跶两天。不想把事儿做绝。”
“毕竟,听说华增堂挺欣赏他。”
“但跟凌昆搞到一起,那就别怪我了。”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老罗,秦晓岚,还闹吗?”
那边一个男人沙哑着嗓子:“嗯。天天带着孩子,来找矿上要钱。烦得不行,实在不行,我把她办了。”
“你跟她说——赔偿,不是不能给。”
许乾阳眉头一挑:“但她得做件事。”
“······”
“就这?就这!?就给钱了?”
那个老罗有点不乐意:“太便宜这娘们了吧?哼,还便宜那姓赵的。”
“你懂个屁!”
许乾阳骂道:“我说啥,就是啥!听懂了没?”
“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去跟她说!”
放下电话,许乾阳露出一丝笑意。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让你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妈,我都说了多少次,我不去相亲!”
“那个宁泽涛,无聊的很,出去逛街天天都是国际形势,大政方针,口若悬河,他以为还是在国青院读书啊?”
何佳慧很心烦。
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她妈就天天逼着她去相亲。
对象,是同为红三代的宁家老二宁泽涛。
她跟宁泽涛都在大院里长大,打穿开裆裤就认识,一路蓝天幼儿园、五一小学、十一学校·····
宁泽涛对她从小就有意思,高考前还有意打听她的志愿。
多亏她机灵,跟宁泽涛说她要报国家青年政治学院,国际政治专业,将来去外交部,有板有眼。
宁泽涛信以为真,偷偷报了,结果何佳慧虚晃一枪,晃点了他,最后时刻改志愿去读了人大。
宁泽涛很受伤,听说消沉了一阵子。
现在,又来?
“你这孩子!”
何夫人板着脸,恨铁不成钢:“泽涛他爸已经进了中委很快要外放。宁家两个儿子,行情看涨,现在想要跟他相亲的人不少。”
何佳慧娇嗔道:“妈,您这是相亲,还是卖闺女?他爹上中委,很了不起啊?我爸上届就进中委了好不好?我还要倒贴宁泽涛啊?”
她小鸟依人抓住何部长的手,使劲摇晃:“爸,你看她!”
何夫人怒道:“都是你把她惯的!好高骛远!目中无人!宁家很得那位看重,行情看涨,就算现在不如咱家,也未必将来不如。”
何部长老婆女儿两不得罪,笑了笑:“我还有个会,得走了。恋爱自由,啊,你们看着办就好。”
“啊?老爸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何佳慧哀叫。
“死丫头,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门后,传来何夫人的严令。
车上,何部长微微叹息:“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
这句话,出自《孔雀东南飞》。
很多人羡慕红三代,但很少有人知道红三代的婚事,更身不由己。
阶层焦虑,并不只存在与老百姓。越是金字塔顶端的高层,越是担心阶层滑落。
婚姻,是维持阶层、获得资源、拓宽人脉的机会,甚至是最稳固、最优质的机会。
何佳慧的婚事,不可能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