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都市织者总部顶层的设计中心，一场重要的合作启动会正在进行。
会议室的长桌一侧，是郑雅君和她的助理。另一侧，是以董事长秦观为首的公司高层和核心设计团队。
就在会议即将开始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范思哲丝绸衬衫，喷了很浓香水的年轻男人踩着点走了进来。他头发梳的油光锃亮，下巴微微扬起，高人一等的看着全场。
“抱歉，路上有点堵。”他用一口流利的法语夹杂着中文说道，随手将一件巴宝莉的风衣丢给助理，直接在林深身边的首席设计师位置上坐下。
秦观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但还是介绍道：“雅君，这位是我们设计部的总监，雷蒙。刚从巴黎高等装饰艺术学院留学回来，很有才华。”
“郑老师，听说过你。”雷蒙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神上下打量着郑雅君。
郑雅君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会议开始，郑雅君打开投影，屏幕上出现的不是复杂的分析报告，而是一张张清楚的汉服图和旗袍的细节照片。
“我认为，想要让世界穿上我们的设计，首先要找到我们自己衣服里的经典元素。”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比如，汉服的交领右衽。这种结构不仅人穿着舒服，更有一种好看的感觉。我们可以尝试将这种领口结构，用到现代的风衣和衬衫设计中。”
“还有旗袍的盘扣。它不只是一个纽扣，更是一种精巧的装饰。如果用在现代西装的袖口或者衬衫的门襟上，会特别好看。”
郑雅君的话，让林深和几个年轻设计师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噗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笑声，打破了会议室的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雷蒙身上。
他嘴角咧开，毫不客气的说道：“郑老师，您是在开玩笑吗？现在是21世纪，不是在横店拍古装剧。把这些老掉牙的东西缝在现代时装上？那叫滑稽，只会让我们的衣服变得不伦不类，像影楼的作品。”
他顿了顿，抬手理了理自己那件昂贵的丝绸衬衫的领子，语气很瞧不起人：“我们做的是高级衣服，是要走上国际T台的，不是在搞文化展览。消费者不会为这些土气的元素买单的。”
“土气？”
一直很平静的郑雅君，终于抬眼看着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她没有生气，目光落在了雷蒙搭在椅背上的那件巴宝莉风衣上，淡淡的开口：“雷蒙先生，你身上的这件大牌风衣，它的双排扣设计，以及肩章和腕带，最初都来源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军官雨衣，是为了适应战壕里的恶劣环境而生的。”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经典的设计，从不因时代而过时，更不会因为它的出身而显得土气。它只会考验设计师，有没有能力把它用好，并做出新东西。”
一番话，不带一个脏字，让雷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
秦观的眼中都是欣赏，而林深和那些年轻设计师更是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雷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在对方面前，竟显得没什么水平。
“好，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上挤出个笑，“既然郑老师对自己的美学这么有信心，那我等着看。我们团队，会全力配合您的创意。”
全力配合四个字，被他咬的极重。
会议结束后，雷蒙回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将桌上的文件全都扫到了地上。
“一个跳舞的网红，也敢来教我做设计？！”他脸都气绿了，对助理吼道。
助理连忙上前收拾，小心翼翼的问：“雷蒙哥，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董事长好像很看重她。”
“怎么办？”雷蒙眼里都是坏主意，“她不是要交领右衽吗？她不是要盘扣吗？给她！”
他捡起一支笔，在一张设计草图上疯狂的乱画，将一个原本正常的风衣领口，画成了一个又大又硬的交领，又在上面添了十几个又大又土的盘扣。
“就按照这个风格去做！把她要的那些传统元素，全都给我做的能多夸张就多夸张，能多丑就多丑！我倒要看看，半个月后的评审会上，她拿着这些垃圾，怎么跟董事长交代！”
他要让郑雅君出丑。
郑雅君自然察觉到了雷蒙毫不掩饰的敌意。
接下来几天，雷蒙的设计团队表面上客客气气，拿来的设计稿却处处透着诡异。他们总能精准的用最丑陋的方式，去呈现郑雅君提出的元素。
这天下午，林深很担心的找到了正在资料室看书的郑雅君。
“郑老师，雷蒙他……他根本就是在故意捣乱。”林深压低声音，“他让团队出的那些稿子，根本就不是设计，是故意搞砸。您要是拿着这些东西去评审，肯定会出问题的。”
郑雅君放下手中的书，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
“那您……”林深更急了。
郑雅君看着他，忽然问道：“林设计，公司里，是不是有几个很有想法，但一直被边缘化的年轻设计师？”
林深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小王擅长面料再造，小李的版型做得特别好，还有小张，她对传统纹样很有研究……他们都很有才华，只是不被雷蒙喜欢，一直被压着。”
“好。”郑雅君眼睛一亮，“你帮我把他们约出来，就今晚。记住，不要让雷蒙知道。”
她平静地说：“既然有人想让我们走A计划失败的路，那我们就悄悄地，准备一个B计划。”
半个月后，最终设计评审会。
气氛严肃。
秦观坐在长桌尽头，公司的所有高管悉数到场。
雷蒙今天特意穿了一身迪奥的黑色西装，显得意气风发。他自信满满地站到投影前，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人的得意。
“各位领导，经过半个月的紧张工作，我们设计部在郑雅君老师的‘指导’下，完成了第一批‘新国风’系列的设计稿。请看。”
他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上，一张张堪称“灾难”的设计稿接连出现。
一件风衣，被安上了一个僵硬得像盔甲一样的交领，丑得触目惊心。
一件衬衫，门襟上密密麻麻地缀满了十几个廉价质感的盘扣，看上去滑稽又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