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明远三个字，张涛的眼神瞬间变了。
陈正抬起头，隔着镜片，第一次正眼看向张涛。
他的嘴角向上扯了一下，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抢劫？”
“张涛，你给苏明远当了十几年走狗，现在倒想起来装良民了？”
这句话让张涛的脸瞬间涨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提高了音量，“我跟苏明远早就没关系了！”
“没关系？”陈正又笑了。
他从那叠资料里，抽出第一张纸，轻轻放在桌面上。
“城南旧区改造，丁字街三号，有个户主姓王，不愿意搬。二零一五年七月十二号晚上十一点，他家窗户被人用砖头砸了，门口被泼了红油漆。”
陈正看着张涛，一字一句的说：“泼油漆的人，是你。”
张涛的呼吸停住了。
这件事是苏明远让他干的，做的很隐蔽，警方当时根本没查到线索。
他怎么会知道？
陈正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又抽出第二张纸。
“还有二零一七年东郊物流园那个项目，有个叫李四的包工头，腿被人打断了。动手的是你手下的瘦猴和大熊，是你下的命令。”
张涛的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
陈正没有停，继续说着一件又一件的旧事，每一件都和苏明远有关，每一件都是张涛亲手办的。
张涛浑身冰冷，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他那些所谓的江湖手段，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些……这些都是诬陷！”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诬陷？”
陈正推了推眼镜。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又被推开。
一名警员走了进来，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温度的口供，递给了陈正。
“陈老师，隔壁的招了。”
陈正接过那份口供，看都没看，直接反手拍在张涛面前的桌子上。
“啪！”
一声脆响，张涛浑身一颤。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份口供上。白纸黑字，最上面的一行，写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侯兵。
瘦猴的真名。
口供上，侯兵那歪歪扭扭的签名和红手印，让他脑子嗡的一声。
陈正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在椅子上的张涛。
他伸出手指，在口供的某一行上，重重的点了点。
“你的兄弟，可比你识时务。”
陈正的语气很平淡。
“他说，这次行动，是你组织的。目的，是为还在里面的苏明远报仇。”
“他说，你让他们下手重点，特别是郑雅君小姐的脸和腿，要往废了打。”
张涛的身体猛的垮了下去，瘫软在椅子上。
完了。
全完了。
蓄意报复，重伤未遂。
再加上以前那些旧账……
他不敢想自己要在监狱里待多少年。
十年？二十年？
还是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他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现在，”陈正看着他，声音平淡，“你可以选择坦白，争取立功减刑。或者，就把这些罪名全都扛下来，在里面待一辈子。”
审讯室里一片安静。
只剩下张涛粗重的喘息声。
几分钟后。
他猛的抬起头，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悍，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陈正。
“我说！”
他的声音嘶哑。
“我全都说！”
他看着陈正。
“苏明远他……他干的脏事，比你们想的多得多！”
张涛大口的喘着气，好像要把肺里的空气都挤出来。
“城南那块地，他不是正常拿到的！他伪造了好多文件，还找人冒充业主签字，把补偿款都吞了！”
“还有西郊那个度假村，为了赶走那里的几个养殖户，他让我在人家的水塘里投毒！死了几千斤鱼！”
“还有……”
张涛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把这些年帮苏明远干的脏事一件件全抖了出来，每一件都够苏明远把牢底坐穿。
审讯室里，只有他自己激动又害怕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陈正安静的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知道，这些只是开胃菜。
果然，在交代了七八件事后，张涛的声音小了下去。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正，像在做最后的赌博。
“我说的这些，够不够我减刑？”
陈正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张涛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份量还不够。
他咬了咬牙，好像下了什么决心，身体向前探，压低了声音。
“我还知道一个大秘密！”
“一个能让他，还有他背后的人，彻底完蛋的大秘密！”
陈正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这条鱼，终于要吐出最重要的东西了。
“苏明远在几年前，往国外转过一笔钱！”张涛的声音又急又快，“一笔黑钱！”
“多少？”
“好……好像有几个亿！”
审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这么大一笔钱，他是怎么弄出去的？”陈正追问。
“他找人了！”张涛的脸上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他贿赂了一个管金融的官！”
“谁？”
张涛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名字。
“张磊！”
“当时他还是金融监管局的一个处长，现在……现在已经是市金融办的副主任了！”
这个名字一出，连一直面无表情的陈正，脸色都变了。
张涛看到他的反应，知道自己赌对了，更加急切的喊道。
“我亲手帮大哥送的礼！有证据！”
“在一个高档茶楼的包厢里，我提着一个密码箱，里面装的不是钱！”
“是金条！”
“整整一箱的金条！”
……
市局，专案组临时办公室。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赵国安看着连夜整理出来的，几十页的审讯记录，脸色很不好看。
张磊。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市里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金融领域的专家，经常上电视和报纸，大谈金融创新和反腐倡廉。
如果张涛说的是真的，那这事会在本市官场引起一场大震动。
“郑老说得对。”赵国安放下文件，自言自语。
“这条鱼的肚子里，果然还有东西。”
他没有犹豫，立刻拿起桌上那台红色的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