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的人出手，把星耀基金会安插在国内的几个棋子全都抓了。消息传来，整个工坊都高兴坏了。老王特地去镇上买了几斤猪肉，让食堂加餐，庆祝这场胜利。
护坊队的队员们脸上也轻松了不少，但巡逻一点没放松。郑立夫老爷子拄着拐杖，看着训练场上重新热闹起来的孩子们，眼睛里满是欣慰。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郑雅君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她很清楚，被抓的只是花钱雇来的人和卫哲那样的代理人。星耀基金会这个组织，只是被抓了几个小喽啰，根本没伤到他们。
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份不安，在第三天下午，还是发生了。
办公室的门被猛的推开，小陈举着手机冲了进来，脸都吓白了，嘴唇都在哆嗦。
“雅君姐！出事了！你快看网上！”
老王正端着茶缸喝茶，被他吓了一跳，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咋咋呼呼的，天塌下来了？”
郑雅君没有说话，只是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刚刚冲上热搜的话题：#非遗传承人阿呷嫫人设崩塌#
她点开话题，看到一篇配着大量图片和视频的长文章。
文章的标题是：《扒皮！那个被捧上神坛的彝族舞者，不过是个贪婪的农村老太！》
郑雅君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文章里，把大凉山工坊里很受尊敬的彝族老艺人阿呷嫫，说成了一个打着非遗名义骗钱的骗子。几张聊天记录截图，字都P模糊了，根本看不清，就成了他们的证据，旁边还用红字标注着：“知情人爆料，阿呷嫫一个学员名额私下要价三万，给钱才能得到她的真传！”
“放他娘的屁！”老王凑过来看了一眼，气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手里的搪瓷茶缸“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阿呷嫫阿妈是什么样的人，咱们不知道吗？她把那些孩子当亲孙子一样疼，什么时候收过一分钱！”
郑雅君没理会老王，手指继续往下滑。
更坏的还在后面。
一个剪辑过的对比视频里，左边是阿呷嫫在火塘边跳朵洛荷的片段，右边是一种没几个人听过的北欧现代舞。做视频的人用慢放、定格、画红圈的方式，硬把朵洛荷里几个跺脚和摆手的动作，跟那个现代舞拿来对比，最后在视频结尾打上一行大字：【真相！所谓的千年非遗朵洛荷，竟是八十年代现代舞的拙劣抄袭品！】
这个视频，直接就要了传承人计划的命。
说她骗钱还能解释，可抄袭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就等于说朵洛荷根本不是非遗。
“我草！”老王气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这帮畜生！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污蔑老祖宗的东西！”
郑雅君的脸色反而平静下来，但那种平静让人看着心里发毛。她划开评论区，里面全是骂人的话。
“我就说吧，一个农村老太太哪懂什么艺术，原来是抄的。”
“笑死，还‘千年传承’，脸都不要了。”
“之前还觉得挺感动的，现在一看，就是一场包装出来的骗局。”
“那个郑雅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跟这老太太是一伙的，合起伙来骗国家补贴，骗我们普通人的感情！”
好多不知道情况的网友都被带偏了，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偶尔有几个帮忙说话的，很快就被骂声淹没了。
“雅君姐，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发公告澄清？”小陈急得满头是汗。
“没用的。”郑雅君的声音很冷，“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我们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当成是洗白和心虚。”
明着破坏不行，就改用网上的唾沫星子淹死人。而且这一次，他们专挑工坊里最老实、最不懂上网、最没法为自己说话的老艺人下手。
这招太毒了，比放火烧仓库还狠。
就在这时，郑雅君的手机响了，是大凉山工坊那边的负责人老李打来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雅君姐！不好了！阿呷嫫阿妈出事了！”
郑雅君的心猛的一沉：“慢慢说，怎么了？”
“网上的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村里了。阿呷嫫阿妈的孙子，今天在学校里被同学指着鼻子骂，说他奶奶是骗子，他们家是骗子家族……”老李的声音在发抖，“那孩子才八岁，哪受得了这个，哭着就跑回了家，把书包一扔，就说再也不去上学了……”
电话里，还能听见孩子憋着哭的声音，和老人嘶哑的安慰声。
郑雅君闭上了眼睛。
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阿呷嫫阿妈……她……”老李哽咽着说，“她看着孙子哭成那样，听孩子问她‘阿嫫，他们说你跳的舞是偷来的，是真的吗’，她……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我认识阿妈一辈子，就没见她哭过……”
“她把自己锁在屋里，谁叫都不开门。我们后来把门撞开，就看见她躺在床上，浑身发抖，话都说不清楚了，嘴里就一直念叨一句话……”
“什么话？”郑雅君抓紧了手机。
“她说……这舞是她爹教的，她爹是她爷爷教的……怎么就成偷来的了……”
郑雅君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能想到那个画面。一个把跳舞和民族看得比命还重的老人，听到亲孙子问出这种话，心里该有多难受。
“……我们已经叫了卫生院的医生，医生说，老人家是急火攻心，情况……不太好。”
“我知道了。”郑雅君挂断电话，睁开眼，眼睛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一片冰冷。
她慢慢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外套。
老王看她脸色不对，急忙问：“雅君，你去哪？”
“大凉山。”
郑雅君的声音很轻，但谁都听得出她已经做了决定。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小陈，一字一顿的说道：“联系赵叔，告诉他，B计划开始了。另外，把网上所有攻击阿呷嫫阿妈的账号、帖子、视频，背后推动的水军公司，全部给我找出来。我要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说完，她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外面的太阳明明很好，可老王和小陈却感觉身上发冷，他们从郑雅君的背影里，看出来她这次是真生气了，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他们知道，那帮躲在暗处的人，这次是真的惹到了郑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