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大凉山的路，郑雅君一路没说话。
车里的气氛很压抑，摄制组的队长李默几次想开口，看到郑雅君那张没什么血色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郑雅君只是安静的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眼神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李默知道，她心里肯定压着一股火。
他从没见过郑雅君这个样子。
之前面对一个亿的投资，面对环球文化的挑衅，甚至面对仓库被烧，郑雅君都处理的很冷静。可这一次，她身上那股冷冰冰的气息，让李默都觉得有点发毛。
李默很清楚，敌人这次，是真的过分了。
攻击郑雅君，污蔑传承人计划，这些都算了，但他们不该去伤害一个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的彝族老人，更不该去伤害一个才八岁的孩子。
这已经碰到了底线。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了几个小时，总算到了阿呷嫫在的村寨。
村口很安静，不像平时那样有孩子跑来跑去，整个村子都没什么生气，连狗都不叫了。
老李和几个工坊的员工在村口等着，看到郑雅君下车，老李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雅君姐，你可算来了……”
“阿妈怎么样了？”郑雅君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很直接。
“刚打完点滴，睡着了。医生说……说不能再受刺激了。”老李的声音沙哑，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被烟熏黑的土坯房，“就在里面。”
郑雅君点了点头，没再多说，直接朝着那座房子走去。
门没关严，一股很浓的中草药味混着土味扑了过来。屋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来一点光。
阿呷嫫就躺在靠窗的木板床上，盖着一床洗得发白的旧被子。才几天没见，那个在火塘边能跳一整晚朵洛荷的老人，现在整个人都蔫了，脸上全是疲惫和灰暗，嘴唇干裂，眼睛也紧紧闭着。
她的手放在被子外面，还在不停的微微发抖。
房间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那儿，是阿呷嫫的孙子。他把头埋在膝盖里，听到有人进来，身子缩了一下，不敢抬头。
郑雅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一下。
她慢慢走到床边，轻轻的蹲下。
阿呷嫫好像感觉到了有人，眼皮动了几下，慢慢睁开。那双以前很有神的眼睛，现在很浑浊，看不清东西。
当她看清来人是郑雅君时，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一行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滑了下来。
“雅……雅君……”她的声音很小，“我……我没偷……”
“阿妈，”郑雅君打断了她，伸出手，用力的握住了老人那只冰冷颤抖的手，“您什么都别想，也什么都别说。”
她的手很稳，手心的温度传过去，老人的情绪好像安定了一些。
“这件事，交给我。”郑雅君看着老人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楚，“我跟您保证，那些说您坏话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也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您的朵洛荷到底有多好！”
阿呷嫫浑浊的眼睛里，好像有了一点神采。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郑雅君用眼神制止了。
“您现在就好好养身体。”郑雅君帮她掖了掖被角，“您忘了？您还要教那帮小家伙跳舞呢。没有您，他们可跳不出朵洛荷的魂。”
说完，郑雅君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不敢抬头的孩子，然后转身出了屋子。
门外的阳光很刺眼。
她深吸了一口带草药味的空气，把心里的难受和火气都压了下去，表情变得很平静。
李默和摄制组的几个人跟在她身后，都不敢出声。
“李默。”郑雅君站住，转过身。
“在，雅君姐。”
“我们去拍一部纪录片。”郑雅君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目光很锐利。
李默愣了一下，接着眼睛就亮了。
“一部真实的，有力的纪录片。”郑雅君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用事实说话，把他们说的那些假话，全都给推翻！”
她不需要解释，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明白了！”李默用力的点头，整个团队的人也都来了精神，“雅君姐，你说怎么拍，我们就怎么拍！”
郑雅君没立刻回答，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通了王建国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丫头，我刚看到网上的消息，这帮畜生！”王建国导演的声音很大，听得出来很生气，“简直不是人！一个为民族文化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家，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王叔，我已经在山里了。”郑雅君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的王建国顿了一下，他听出这份平静下面藏着更大的决心。“你想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我要拍一部关于朵洛荷和阿呷嫫阿妈的纪录片，要快。”郑雅君直接说了自己的计划，“但光靠我们自己发，不够。我想让它，出现在一个大家都看得到的平台上。”
王建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央视？”
“对，CCTV-9，纪录片频道。”
“好！”王建国一点都没犹豫，“你等着，我马上联系他们总监！老卢那人我熟，他是个正直的人！这事，他要是不管，我把电话打到台长那儿去！”
挂断电话，郑雅君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
不到十分钟，一个京城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是郑雅君老师吗？我是央视纪录片频道的卢毅。”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沉稳，说话的方式让人信服。
“卢总监，您好。”
“王导已经把情况都跟我说了。”卢毅直接进入正题，“我们频道对非遗工坊的事情一直很关注。这次的事件性质很恶劣，这是对我们民族文化根基的恶意攻击。”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坚定。
“你放心去拍。我给你开绿色通道，只要片子质量过硬，内容真实，我立刻给你排期，安排在黄金时段播出！宣发方面，台里会动用所有资源，全力支持你！”
“谢谢卢总监。”郑雅君总算松了口气。
“不用谢我，这是我们媒体人该做的。”卢毅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我们就是要让全国人民都看清楚，究竟谁在守护文化，谁在破坏文化！也要让那些藏在阴沟里的东西明白，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想靠泼脏水来毁掉我们的文化，他们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