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当时就觉得,完了,都要死在那了。”
“是小郑……”
老人猛的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镜头。
“是郑立夫!他当时也中了一枪,肠子都流出来了!可他……他硬是把肠子塞回去,用皮带勒住!”
“他一个人,端着机枪,把冲上来的一个班的敌人,全给扫下去了!”
“后来……他背着俺,又拖着双腿被炸断的小马,在炮火里爬了三公里……把俺们带了回来……”
“他要是逃兵……那俺们算什么?!”
“他要是逃兵……那这满身的军功章,算什么?!”
老人猛的拍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大声的质问。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画面定格。
一张经过高清修复的黑白战场照片,出现在屏幕中央。
照片上。
一个年轻的战士,浑身是血。
他的军装被鲜血和泥土浸透,胸前和后背,能看到好几个弹孔。
他却像一尊雕塑,死死的趴在地上。
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护住了身下另一个已经昏迷的战友。
他的脸对着镜头。
那是一张沾满了硝烟和血污,却很年轻的脸。
照片的下面,有一行小字。
【XX高地战役,二等功臣,郑立夫】
视频结束了。
网络世界,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
网友们彻底炸了锅!
“操!老子一个大男人,哭的看不清屏幕了!”
“伪造档案?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这群畜生!”
“他们侮辱的不是郑老一个人!他们是在往我们所有人的脸上吐口水!”
“查!必须一查到底!把这群杂碎全都抓起来枪毙!”
之前那些辱骂郑立夫的评论,被愤怒的网友们一条一条的翻了出来。
点赞,截图,然后用更恶毒的语言,十倍百倍的奉还回去!
那个最先发布“逃兵”言论的海外账号,评论区在几分钟内被无数条“CNM”彻底淹没。
之前那个朝雕像吐口水的年轻人,被人扒出了所有信息,他的家门口,被愤怒的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舆论,在军方出手之下,被彻底反转!
……
女子监狱。
王安琪看着内部电脑上那份措辞严厉的公告,和那段让她浑身冰冷的视频,整个人都傻了。
她脸上的表情,还未完全褪去,就僵硬成了一副很滑稽的样子。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
“军方……怎么会……”
她想不通,为什么军方会为了一个退伍几十年的老兵,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这不合常理!
就在这时,探视室的门被推开。
律师脸色惨白,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害怕。
“完了……全完了!”
“老板娘!那个给我们U盘的人……被抓了!”
王安琪猛的回头,死死盯着他。
律师哆哆嗦嗦的说道:“是……是国安的人和军方的人一起动的,直接破门!人当场就被带走了!我们安排在外面接应的人,也全都被控制了!”
王安琪的身体,晃了晃。
她最后的希望,那根救命稻草,碎了。
碎的彻彻底底。
律师看着她,绝望的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还有……苏总他……在监狱里,突发心梗……”
“没抢救过来。”
......
市最高人民法院门口,天还没亮就围满了人。
记者们拿着相机挤在前面,闪光灯不停的闪。更多的市民安静的站在后面,都看着法院大门。
他们在等着一场审判。
一场对权力、资本和罪恶的审判。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在警戒线外停下。
车门打开,郑立夫先一步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旧军装,胸前什么都没戴,但身板却挺得笔直。
他转身,扶着郑雅君下车。
郑雅君今天穿的很简单,脸上没有化妆,安静的站在爷爷身边。
他们一出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老人身上。
记者们的相机闪个不停,但没有人冲上去打扰。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通向法院大门。
郑立夫没有看两边的人,只是牵着孙女的手,一步一步走的很稳。
他走过人群,就像几十年前走过炮火一样。
法庭里,旁听席上已经坐满了人。
空气很压抑。
郑立夫和郑雅君坐在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他们身后是专案组的负责人赵国安、社区的李阿姨,还有很多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
“全体起立!”
随着法警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审判长和陪审员走上审判席,表情严肃。
“带被告人入庭!”
法庭的侧门打开。
沉重的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第一个被带进来的是苏明远。
他穿着一身囚服,头发白了大半,曾经在商场上很有名的男人,此刻脸色灰败,眼神空洞,被法警押着走向被告席。
紧跟着的是王安琪。
她和苏明远完全不同。
她脸上没有一点后悔的样子,反而化了淡妆,挺直了腰板。她的目光扫过旁听席,当看到郑立夫和郑雅君时,那双眼睛死死的盯了过去。
最后一个是苏月月。
她几乎是被两个女法警架着进来的。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全身都在不停的发抖。她不敢看任何人,尤其不敢看郑雅君的方向。
被告席上,苏家三口人,整整齐齐。
他们现在只是等待审判的罪人。
“现在,本庭对被告人苏明远、王安琪、苏月月等人涉嫌多项刑事犯罪一案,进行公开宣判。”
审判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的传到法庭每个角落。
声音冰冷,不带一点感情。
他拿起那份厚厚的判决书,开始宣读。
“被告人苏明远,男,五十四岁……”
法庭里,只有审判长不快不慢的声音在回响。
“经查明,被告人苏明远,在二零一零年至二零二三期间,为谋取非法利益,组织、领导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多次实施违法犯罪活动……”
“二零一五年七月,为强占城南旧区地块,指使其表弟张涛等人,对不愿搬迁的住户王某某家进行打砸、恐吓,致使王某某的八旬老母亲受到惊吓,摔倒后颅内出血,构成重伤二级……”
听到这里,一直像个木头人一样的苏明远,那双死灰色的眼睛,终于忍不住的动了一下。
他好像想起了那个下着雨的夜晚,想起了那个倒在血里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