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声明里,没有谈生意,只反复提到两个词:无偿资助,和敬意。
如果说政府公告还可能被一些人理解成作秀,那几十家大公司真金白银的无条件支持,就让所有阴谋论都站不住脚了。
一时间,整个互联网都安静了。
那些前几天还在嘲讽郑雅君作秀的帖子和视频,现在看起来特别可笑。很多博主甚至来不及删除,评论区就已经被潮水般的网友占领。
而央视当晚的一则专题报道,彻底扭转了局面。
报道的标题很简单,但很有力。
《告别聚光灯,她选择走向大山》。
视频里没有采访郑雅君,只是用平静的旁白,把鹏城官方的公告、各大公司的声明,还有那张郑雅君背着包走在泥泞山路上的侧影照片,都放了出来。
当那张照片定格在屏幕上时,之前所有说她作秀的嘲讽,就像一记耳光,打在了每个质疑过她的人脸上。
短暂的沉默后,网上的评论彻底爆发了。
“我靠……我错了,我为前几天骂她的话道歉!这才是偶像!”
“放着几亿的代言不要,把奖金和公司盈利全砸进去,就为了去最难的地方?我一个大男人,看哭了……”
“别吵了,都别吵了。当我们在网上敲键盘争论她是不是作秀的时候,她已经背着东西走进大山里了。高下立判。”
“这才是真正的文化自信!是踩在泥土里的脚步!”
“她把世界给她的荣耀,全都变成了送往大山的希望。这格局,我服了。”
全网的风向,在几个小时内就彻底变了。
“非遗工坊”这个词的热度,在午夜时分冲上了顶峰,搜索量甚至超过了几天前她获奖的消息。
郑雅君这个名字,也在一夜之间,从一个备受关注的艺术明星,变成了一个让人敬佩的文化行者。
无数人涌入她的社交媒体账号,想要表达敬意和支持,却发现她的最新动态,还停留在出发前那句简单的“我们出发了”。
她人呢?
她在哪?
……
大凉山深处,那个地图上没有名字的彝族村寨。
郑雅君和她的团队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目的地,所有人都累坏了。
夕阳下,村子里的土墙房错落有致,飘着炊烟,看着很安静。
但这份安静,在他们这群陌生人出现时,被打破了。
村口几个孩子看到他们这群穿着统一服装、背着奇怪装备的陌生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吓得尖叫着跑回了屋里。
接着,一扇扇开着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村里干活回来的男人们停下脚步,远远站着,手里握着锄头和镰刀,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警惕和排斥。
女人们则从门缝和窗户后面打量着他们,然后飞快拉着自己的孩子,躲进屋里。
整个村子,一下子变得充满戒备。
空气里有一种无声的敌意,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刚靠着一股信念走过来的团队成员们,脸上的疲惫还没消退,心里又沉了下去。
助理小陈下意识的往郑雅君身后缩了缩,她看着那些冰冷的眼神,感觉比面对塌方的山路还要让人难受。
郑雅君站在村口,山风吹着她额前的碎发,身后是她那支同样沾满泥巴,累得不行的队伍。
村寨里一片死寂,比山路塌了还让人心里发慌。
终于,一栋最大的吊脚楼里,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脸皱纹、背都驼了的老人,拄着一根滑溜的木杖,慢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彝族衣服,一双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就是村长,吉克长老。
他身后跟着几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手里还拿着农具,远远的站着,眼神里全是打量。
郑雅君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脸上有点累,但还是真诚的笑着。
“老乡,您好。我们是‘雅韵华章’工作室的,想在村里建一个工坊,教大家用自己的手艺……”
她话没说完,吉克长老就抬起那只全是老茧的手,轻轻摆了摆。
“我们这里,不需要。”
他的普通话口音很重,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但很清楚。这是一种不接受反驳的拒绝。
“你们走吧。”
说完,他看都没多看郑雅君一眼,转身就拄着木杖,慢悠悠的往回走。那扇木门在他身后,又沉重的关上了。
“砰”的一声,让团队里每个人的心都跟着一沉。
“为什么啊?”助理小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冲着那扇关上的木门,忍不住喊了出来,“我们是来帮忙的!”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村口飘着,但没人回答。只有山风吹过,有点凉。
团队里几个年轻人不甘心,想走向那些还站在远处的村民。
负责规划的老王搓着手,脸上挤出笑容,想跟一个看起来面善的中年男人说话:“大哥,我们就是想……”
那个男人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扛起锄头,转身就走,一点要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另外几个女同事看到有孩子从屋后探出头,想从包里拿糖给他们。可她们刚有动作,那些孩子就像受了惊吓的小鸟,一下就跑散了,躲进屋里再也不出来。
剩下的几个老人用他们听不懂的彝语,互相小声说了几句,然后也各自走了。
整个村寨又恢复了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安静,只剩下郑雅君的团队,孤零零的站在村口,像一群不受欢迎的外人。
“我……我不明白。”小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背包上,满脸都是委屈,“我们辛辛苦苦背着东西走了一天一夜,就是为了来帮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是啊,这跟想的完全不一样。”
“话都不让我们说,这工作怎么做?”
队伍里,抱怨和泄气的声音开始出现。出发时的那股劲头,现在一点都没了。
郑雅君没有说话。
她只是安静的站着看着整个村寨。她的视线扫过那些关紧的门窗,落在空荡荡的院子和屋檐下晾着的孩子的衣服上。
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村子除了老人和孩子,几乎看不到一个年轻人。那些本该是家里主心骨的青壮年一个都没有。
她心里大概有数了。
这里大概不是没有扶贫项目来过。说不定就是因为来过太多次,许下过太多承诺,最后又留下了太多失望,才让这些山民用冷漠把自己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