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强的话很脏，让郑雅君很不舒服。
她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左腿的旧伤传来痛感，但她的后背挺得很直。
她没有看孙强，也没有说话，只是让助理小陈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化妆间。
整个下午，片场的气氛都很奇怪。
孙强没有再骂人，他坐在监视器后面，像一头准备攻击的野兽，视线时不时扫过郑雅君，像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
收工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郑雅君刚换好衣服，化妆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孙强的场务，他脸上带着笑，但笑得很假。
“郑老师，孙导让我通知您。”场务不敢看郑雅君，低着头说，“今晚八点，在导演的套房，开个剧本研讨会。孙导说了，是核心主创的会，只有几个主要演员和副导演参加，您一定要到。”
核心主创研讨会。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正常，让人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旁边的小陈，脸一下子就白了。
郑雅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因为疲惫有些发白，但她的表情很平静。
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
“知道了。”
场务听到答复，马上转身走了，像是身后有东西在追他。
“雅君姐……”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这就是个圈套！您可千万不能去！”
郑雅君没有说话，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动了动，她没有打那个排在最上面的电话，而是写了一条很短的信息，发了出去。
“孙导邀请核心主创剧本研讨，总统套房，我带小陈过去。”
信息发送成功。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转头看着小陈，语气很坚定。
“你，跟我一起去。”
晚上八点，酒店顶层，总统套房。
长长的走廊铺着很厚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让人心慌。
小陈跟在郑雅君身后，每走一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郑雅君却走得很稳，她的腰杆挺得很直，高跟鞋踩在地毯上，虽然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很有力。
房门号8808。
郑雅君抬手，按了门铃。
门很快打开，开门的是那个总爱拍马屁的副导演。他看到郑雅君，眼睛亮了一下，又看到她身后发抖的小陈，眉头皱了一下。
“雅君来了，快进来！孙导等你很久了！”
房间里，一股酒气和烟味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巨大的客厅里，根本没有别的演员，也没有什么核心主创。
只有孙强一个人，像个皇帝一样陷在沙发里。他旁边，还坐着今天在片场见过的一个投资人，挺着个大肚子，一双小眼睛在郑雅君身上转来转去。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洋酒和红酒，这根本不是剧本研讨会，而是一场专门为她准备的饭局。
“来来来，雅君，坐，坐我这儿！”孙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脸上的热情和想法一点都不掩饰。
郑雅君没有动，她只是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小陈已经吓得腿软了，死死抓着郑雅君的衣服，才没有倒在地上。
“哟，还带了个跟班？”孙强看了一眼小陈，不耐烦地对副导演挥了挥手，“让她出去，这里没她的事。”
副导演马上走上前，想把小陈拉出去。
“她是我助理。”郑雅君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房间里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我去哪，她就去哪。”
副导演的动作停住了，尴尬地看着孙强。
孙强眯了眯眼，打量着这个不听话的女孩，忽然笑了。
“行，行，不愧是张总看上的人，有性格。”他没有再坚持，而是拿起桌上一瓶倒好的红酒，亲自给郑雅君倒了一大杯，红色的酒在杯子里晃动。
他把酒杯推到郑雅君面前的茶几上。
“雅君啊，白天在片场，是我不对，我脾气不好，对你要求太高了。我在这里，给你道歉。”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喝完，然后把空杯子给郑雅君看。
“来，喝了这杯，咱们就算认识了。以后在剧组，我罩着你。我保证，这部戏拍完，你就是下一个影后！”
他说得好像很真诚，像一个真心爱护后辈的前辈。
旁边的投资人和副导演也马上开始跟着劝。
“就是啊郑老师，孙导是圈里出了名的爱惜人才，他这是看重你！”
“喝了这杯酒，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孙导还能亏待你？”
郑雅君看着那杯酒，又看了看沙发上那几个男人的脸，她忽然想起了爷爷说的话。
那个地方，不讲规矩，只讲利益。
她也想起了张岚奶奶的话。
不要参加任何不必要的饭局。那个桌子上，喝的不是酒，是人情，是交易。
郑雅君的视线，从那杯酒上移开，落在了孙强的脸上。
“对不起，孙导。”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我不会喝酒。”
客厅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停住了。
劝酒的声音也停了。
孙强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变成了一种被人当众打脸的难看。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不给我这个导演面子？”
“孙导，您误会了，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孙强猛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红酒溅了出来，“郑雅君，我再跟你说一遍，把这杯酒，给我喝了！”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郑雅君走过来，胖胖的身体带着一股压力。
“小姑娘，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这个圈子，我让你红，你才能红。你的戏份，我可以给你加，加到比谁都多。可要是你不‘懂事’……”
他走到郑雅君面前，从上往下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威胁。
“你的戏份，我同样可以一剪刀，给你剪得干干净净！”
他伸出那只油腻的手，直接朝着郑雅君的肩膀抓了过来。
“今天，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喝完酒，咱们再好好聊聊，你那场舞，到底该怎么跳，才能有‘破碎感’！”
小陈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郑雅君没有躲。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
就在那只手快要碰到她肩膀的时候。
“砰！”
一声巨响。
总统套房那扇很重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狠狠地撞在墙上。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表情很冷的男人，一左一右地出现在门口。
他们身后，一个头发花白，精神很好，穿着一身中式衣服的老太太，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慢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