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少年中国舞的最后一个动作，现在还是空的。”
“你们每个人，回去，为这个舞，设计一个结尾动作。”
“后天，在这里展示给我看。”
她看着所有人，说出了一句让全场瞬间安静的话。
“要求只有一个。”
“不是比谁的动作更难，更花哨。”
“而是比谁的动作，最能体现出传承这两个字。”
这道考题，像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
刚刚凝聚起来的团队氛围，再次变得微妙。
两天时间，设计一个结尾动作。
决定谁是春晚舞台上，那个唯一的焦点。
练功房里，议论声四起。
“结尾动作，肯定要炸！我准备设计一个后空翻接转体七百二十度，绝对镇住全场！”
“托举吧！我觉得最后把领舞高高托起来，最有视觉冲击力！”
“不行，托举太老套了，要我说，就得是连续的高难度旋转，让观众看到我们的技术！”
每个人都在讨论着“难度”和“技巧”。
他们把这当成了一场技术竞赛。
谁的动作最难，谁就赢了。
赵毅没有参与讨论。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手里拿着笔，却迟迟没有在纸上画下一个动作。
古川大师的话，在他脑子里回响。
敬畏。
他想了很久。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骄傲，想起了跪在雨里的那个夜晚。
传承，到底是什么？
是把最厉害的自己，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吗？
他慢慢在纸上画出了一个构图。
画面上，所有的舞者形成一个坚实的底座，手臂向上，如同众星捧月，将最中间的那个人，高高托举向天空。
这是集体的力量。
这是对最强者的加冕。
他觉得，这已经是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
另一边。
李小雨没有去练功房。
她把自己关在宿舍里，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白纸。
她没有想任何舞蹈动作。
她的脑海里，是国博那面巨大的敦煌壁画。
是壁画上那些穿越了千年，依旧在舞动的飞天。
是郑立夫老人拿出的那张，在战火里跳舞的发黄照片。
是古川大师祠堂里，那些沉默而庄严的傩面具。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们跳的，不是一个给观众看的节目。
而是一场，献给历史的祭奠。
她拿起笔，没有画动作分解图，只是画了一幅画。
两天后。
展示的时刻到了。
练功房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王建国导演和几位大师都坐在了评委席上。
一个个学员上前，展示自己设计的结尾。
有人做了惊艳的高难度跳跃。
有人设计了复杂华丽的集体造型。
每一个动作，都引来一阵小声的惊叹。
轮到赵毅了。
他走上前，展示了自己的设计图，并亲自示范。
当他做出那个被众人托举的动作时，很多学员的眼睛都亮了。
这个动作，太有王者之气了！
把领舞者的光芒，展现到了极致！
不少人觉得，C位，稳了。
赵毅自己，也带着一丝自信。
“下一个，李小雨。”
郑雅君的声音很平静。
李小雨走上前来，手里拿着的，只是一张卷起来的画。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画展开，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全场都愣住了。
画上，没有一个高难度动作。
背景是舞台，象征着历史的长河，深邃而悠远。
几十个舞者，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站成一排，像一道坚固的城墙，面朝着台下的观众。
而队伍最中间的那个人，那个所谓的“领舞”。
却转过了身。
背对观众，面向着身后那片深邃的历史。
然后，深深的，鞠躬。
整个练功房，鸦雀无声。
很多人都没看懂。
这是什么意思？结尾动作，居然是背对观众？
赵毅也愣住了，他看着那幅画，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郑雅君站了起来。
她拿起赵毅的设计图，又指了指李小雨的画。
“赵毅的动作，很出色。”
“他展现了我们这个集体，能把一个人推向多高的高峰，这叫‘成就’。”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李小雨的画。
“而李小雨的动作，展现了另一个东西。”
“她告诉我们，无论我们飞得多高，都不能忘了我们从哪里来。”
“那个转身，那个鞠躬，是敬我们身后的五千年文明，是敬那些把舞蹈刻进生命里的先辈。”
“这，叫‘感恩’。”
郑雅君的声音，清晰的落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个优秀的舞者，不仅要追求舞台上的光芒，更要懂得感恩脚下这片土壤。”
赵毅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他的设计，想的是如何成就自己。
而李小雨的设计，想的是如何敬畏传承。
格局，高下立判。
郑雅君看着所有人，平静的宣布：
“《少年中国舞》的领舞，李小雨。”
练功房里一片寂静。
没有人不服。
所有人都看着李小雨，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赵毅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李小雨面前。
在所有人注视下，他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真诚的开口。
“你的格局，比我大。”
李小雨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赵毅笑了，他伸出手：“以后，请多指教。”
李小雨用力的点了点头。
学员们之间的最后一点芥蒂，烟消云散。
热烈的掌声，响彻了整个练功房。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团结和喜悦中时。
练功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张岚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手里的文件都在抖。
“雅君！不好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春晚那边……出事了！”
工作室里，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春晚节目组刚刚发来的通知。”张岚的声音发着颤，“为了给一个流量巨星的歌舞节目增加特效预算，我们……我们的舞美和服装经费，被砍掉了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九十！
这意味着，他们几乎没有钱去做像样的服装和舞台背景了。
这对一个追求极致视觉呈现的舞蹈节目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孩子们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刚刚燃起的希望，被一盆冷水，浇得彻彻底底。
……
央视大楼的走廊里。
郑雅君刚刚和王建国导演开完会，脸色很凝重。
王导也很无奈，这是上面投资方的决定，他一个导演也改变不了。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时髦，浑身名牌的女人。
她是如今最火的流量男星，顾衍的经纪人。
正是顾衍的节目，挤占了郑雅君他们的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