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位提问的老教授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前提是,我们得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去讲述我们自己的故事。”
话音落下,满屋子都是安静的。
那位提问的老教授,愣住了。他看着台上的女孩,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坚定的眼睛,过了很久,他缓缓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最终的评审结果,当场就出来了。
“传统舞蹈影视工作室项目,全票通过。首批种子基金,三千万,将在三个工作日内,拨付到账。”
当首席评审官宣布结果的那一刻,张岚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们赢了。
这一次,她们战胜的不是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看法。
走出会议大楼,京城的阳光正好。
张岚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兴奋的规划着未来。
“三千万!雅君,我们有钱了!我们先租个最好的写字楼,然后把《天尊情缘》那个特效团队挖过来!我们第一个项目,就拍《洛神赋》,肯定能一炮而红!”
她激动的畅想着,好像已经看到了工作室光明的未来。
郑雅君却摇了摇头。
“不。”
她的脚步停下,看着远处那片古老的琉璃瓦,眼神里没有一点商业上的算计,只有一种很纯粹的平静。
“我们的第一个项目,不拍电视剧。”
张岚愣住了:“那拍什么?”
郑雅君转过头,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也很坚决。
“拍一部纪录片。”
“一部注定要吃力不讨好,甚至可能赔钱的纪录片。”
公寓里,张岚脸上的兴奋,在听到“纪录片”三个字时,一下就僵住了。
“纪录片?”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都有些发飘,“雅君,你没开玩笑吧?三千万,就拍一个……可能一分钱都收不回来的纪录片?”
“姐,你觉得,这三千万是怎么来的?”郑雅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句。
张岚愣住了。
这笔钱,是国家给的,为的是那些有价值,却被市场忘掉的文化。
“我们要做的事,是创造价值。”郑雅君的目光落在窗外,声音不大但很清楚,“如果连我们都只想着赚钱,那我们和黄世雄,又有什么区别?”
张岚不说话了。
她看着郑雅君平静的侧脸,心里那点赚钱的想法和急躁,一下就没了。
是她太急了。赢了资本,拿了钱,就忘了她们最开始想做什么。
“我明白了。”张岚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亮了起来,“你说得对。这笔钱该怎么花,你说了算。就算最后全赔了,我也认!”
“赔不了。”郑雅君转过头,嘴角笑了笑,“真正的好东西,不会没有价值。”
半个月后,中国舞魂项目正式启动。
没有开机仪式,也没有发新闻稿。一个不到十人的摄制组,悄悄的出发了。他们的计划,是在一年里,找到散落在全国各地,十种快要失传的古老舞蹈,以及它们最后一代的传承人。
第一站,西北,祁连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
一行人从鹏城出发,坐飞机换火车,坐火车换大巴,下了大巴又换成颠簸的三轮车,最后一段路,是牵着骡子,走了三个小时的山路,才终于到了地方。
这个村子,是她们要找的一种叫踏歌的古老祭祀舞蹈唯一留存的地方。
村子很穷,到处都是土坯房。当郑雅君他们带着各种摄像器材出现在村口时,村民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提防。
村长是个皮肤很黑的中年男人,还算客气,把他们带到村子最里面的一间土屋前。
“那就是杨大爷家,我们这儿,现在就他一个人会跳那玩意儿了。”村长指着那扇破木门,有点为难的搓了搓手,“不过……杨大爷脾气怪,你们好好说。”
张岚走上前,敲了敲门。
等了半天,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条缝。一张满是皱纹,眼神警惕的脸露了出来。
“你们是干啥的?”老人的声音沙哑,口音很重。
“杨大爷您好,我们是……”
张岚的话还没说完,老人一听她这标准的普通话,脸马上就沉了下去。
“又是城里来的?”他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群人,目光最后落在他们扛着的摄像机上,眼神里的提防变成了明显的敌意和讨厌。
“看过了,拍过了,走吧!”
“我们这穷地方,没什么好看的!”
砰的一声,木门被重重关上,差点撞到张岚的鼻子。
“这……”张岚碰了一鼻子灰,愣在原地。
村长尴尬的笑了笑:“杨大爷就是这脾气。前几年,也来了几拨记者,扛着机器拍了半天,问东问西,还让大爷一遍遍跳。后来电视上是播了,就几分钟,把我们这儿说成什么最后的神秘部落,把杨大爷跳舞说成是原始的狂欢……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让任何人拍了。”
张岚明白了。
老人不是脾气怪,是被伤透了心。他们把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当成宝贝,别人却只是当成满足好奇心的猴戏。
摄制组的人都有点没精神,这第一站就吃了闭门羹,后面的路还怎么走?
“原地休整。”
就在大家不知道怎么办时,郑雅君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她看向一旁的摄影师:“把机器收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开机。”
然后,她转向张岚:“姐,你去跟村长商量一下,给我们找个能住的地方,顺便把我们带的那些米面油,分给村里人。”
做完这一切,郑雅君脱掉自己身上的冲锋衣,从行李里翻出一件很朴素的粗布衬衫换上。她走到正在院子里择菜的村长媳妇面前,有点笨拙的蹲下身。
“大嫂,我能……帮您干点活吗?”
接下来的几天,摄制组所有人都被要求原地待命。
而郑雅君,则像是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城里姑娘。
她跟着村里的妇女们一起,天不亮就起床,去山泉挑水。学着她们的样子,坐在门槛上,用不熟练的手法摘菜、磨玉米面。男人们下地干活,她也跟着去,学着辨认草药,学着放羊。
山里的活很累,第一天下来,她白皙的手上就磨出了水泡。但她什么也没说,晚上用针挑破,第二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