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发布会安排在工坊新盖好的多功能厅里。
环球文化公司确实有钱，只用半天，就把原本朴素的场地布置得像模像样，到处都是鲜花和专业的灯光音响。
省里的文化名人，还有各大媒体的记者都来了。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主席台，闪光灯不停的闪，把会场照得很亮。
卫哲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挂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他是资方代表，坐在主席台最中间，和身边的文化界领导聊着天，派头十足。
他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和闪个不停的灯光，眼神里透出一股得意。
所有事，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发布会开始，主持人说了几句开场白后，卫哲整理了一下领带，在一片掌声中，很自信的走上了演讲台。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媒体朋友们，大家下午好。”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楚的传遍全场。
“今天，我站在这里，非常激动。环球文化，一直在全球找寻并推广有独特魅力的文化。当我们第一次知道郑雅君老师的传承人计划时，我们被深深的打动了。”
他停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
“这些深山里的非遗文化，就像没打磨过的玉石，很质朴，有生命力，但也很可能被时代忘掉。怎么让这些民族的宝贝，走上世界的舞台，被更多人看见？这，就是我们环球文化想做的事。”
台下，一些不清楚情况的记者纷纷点头，开始在本子上写东西。
卫哲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
“我们和传承人计划的‘丝路新韵’项目，是一次伟大的创新。我们会用国际顶尖的艺术理念和编舞技术，给这些古老的舞蹈注入新的活力。我们相信，通过我们的努力，鹰舞和朵洛荷，将不只属于帕米尔和大小凉山，它们会成为世界的！”
这番话说得很有气势，引得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卫哲微微鞠躬，很享受这种感觉，随后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个伟大计划的创造者，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郑雅君老师，上台发言！”
掌声中，郑雅君平静的站起身。
她今天没穿正装，只是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和长裤。她没有走向演讲台，而是直接走到了主席台正中央，手里拿着那份做得很漂亮的教学方案。
全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在她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先感谢几句投资方。
郑雅君只是安静的站着，等掌声小了下去。她清冷的目光扫过台下，最后，落在了面带微笑的卫哲脸上。
“在签约之前，”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楚的盖过了现场所有的声音，“我想请大家一起看看，环球文化公司和皮埃尔大师团队，为我们精心设计的，这份‘伟大的创举’。”
说完，她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
她身后那块巨大的LED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卫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莫名的一跳。
屏幕上，画面分成了两半。
左边，开始放一段视频。一个塔吉克族的老舞者，在高原上跳着原汁原味的鹰舞。他伸展双臂，身体起伏，模仿雄鹰盘旋、俯冲的样子，动作充满了力量和野性。
台下，几个省舞蹈家协会的专家，看得连连点头，眼里全是欣赏。
紧接着，右边的画面也亮了。
一个穿着紧身练功服的芭蕾舞者，在木地板上，做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阿拉贝斯克”伸展。动作很优雅，线条也好看。
而在这段视频下面，一行大字慢慢出现：
【雄鹰盘旋优化方案：以芭蕾阿拉贝斯克替代，增强动作线条美感与国际辨识度。】
“哗——”
台下懂行的人里，响起了一片没压住的惊呼。
那几个刚才还在点头的舞蹈专家，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表情变得很奇怪。
卫哲的脸色，开始变了。
郑雅君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按下了下一个键。
屏幕切换。
左边，是一群彝族少女在火塘边跳着朵洛荷。她们光着脚，每次用力跺地，裙子都跟着飞起来，像是在和大地说话，充满了生命力。
右边，是一个现代舞者，在地板上轻巧的滑步、点地，动作很飘逸。
而下面的注解，更扎眼：
【跺脚优化方案：引入现代舞滑步，避免节奏单一与动作粗野，提升舞蹈的轻盈感与艺术性。】
如果说第一个对比只是让专家们奇怪，那第二个对比，就让全场所有对民族舞有点了解的人，都感觉不对劲了。
“这……这是什么融合？这不是乱改吗？”
“用滑步代替跺脚？朵洛荷的魂不就在跺脚上吗？这是要干嘛？”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像一根根针，扎在卫哲的耳朵里。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
郑雅君依旧没什么表情，她举起手里的方案，对着台下晃了晃。
“这，就是环球文化公司价值一个亿的融合方案！”她的声音突然拔高，“用芭蕾换掉盘旋，用滑步换掉跺脚！他们告诉我，这叫优化！这叫走向世界！”
她猛的把那本方案狠狠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我告诉你们这叫什么！”
“这叫文化阉割！这叫釜底抽薪！”
这八个字，震得整个会场安安静静。所有记者都像疯了一样，把镜头死死对准台上那个眼神像刀子一样的年轻姑娘。
卫哲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他想站起来说话，却发现腿有点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郑雅君的目光，像剑一样刺向他。
“一个亿，买断我们非遗舞蹈的教学主导权。用你们的国际标准，来改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磨掉我们所有的文化特点，挖掉我们所有的精神内核，最后，再贴上你们的牌子，拿到国际上去，告诉所有人，这是你们‘拯救’的东方艺术！”
“卫先生，我说的，对吗？”
这一问，让卫哲的身体猛的一颤。
郑雅君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她再次按下了遥控器。
屏幕上，所有的舞蹈视频都消失了，换成了一张结构非常清楚的资金流向图。
无数条复杂的线条，从一个叫“统一信托基金”的账户出来，最后全都流进了一个在开曼群岛注册的，名叫“环球文化发展公司”的账户。
而在那张图的最顶端，资金的源头，赫然是四个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大字。
【星耀基金会】
“轰！”
全场彻底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