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会议室里，看着那几乎要冲破屏幕的好评和不断上涨的基金会捐款数额，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之前那个质疑深夜档期的年轻助理红着眼睛，对着郑雅君深深地鞠了一躬。
“雅君姐，我错了。”
他抬起头，声音哽咽，却带着无比的骄傲。
“我们赢了人心。”
《山河的回响》纪录片大获成功，让很多人重新燃起了对传统文化的兴趣。郑雅君和她的工坊，也从一个专业的小圈子，走进了大众的视野，成了很多人心里守护文化的地方。基金会的捐款数额一直在稳定增长，每一笔钱都代表着一份信任。
工坊的会议室里，气氛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大家从胜利的喜悦中冷静下来，投入到了更加忙碌的工作里。数字档案库的建设在加速，第二批、第三批需要资助的传承人名单，也都在紧张审核中。
但是，巨大的名声也带来了想不到的麻烦。
“雅君姐，你看这个！”一个负责看网上消息的年轻助理，把手机递到郑雅君面前，语气很生气。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购物平台的页面。一家店正在卖印着“雅韵华章”四个字的T恤，logo和工坊的标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在角落做了点小改动。图案是王秀芬奶奶在纪录片里的“三道弯”剪影，但线条画的很糙，比例也不对。商品标题写的很醒目：“国风天团同款！守护山河里的根，从一件T恤开始！”
销量显示，已经卖了一万多件。
郑雅君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点开评论区，差评很少，大部分都是被纪录片感动的年轻人留下的五星好评。“支持郑老师！”“已经买了，也算为非遗做了贡献！”“衣服质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另一个助理拿来平板电脑，划开屏幕，“你看这个，手机壳、帆布袋、钥匙扣……市面上能想到的东西，几乎都有了我们的‘联名款’。都打着支持非遗的旗号，用的却是很差的材料。”
屏幕上，那些劣质的商品摆在一起，像一场奇怪的闹剧。古川大师的面具印的歪歪扭扭，陈博老先生的古琴图案也模糊不清，这些有文化分量的东西，被廉价的复制粘贴，成了一门赚钱的生意。
更严重的问题，很快就直接找上了门。
这天下午，工坊的门被一个中年女人用力推开。她情绪很激动，手里攥着一张宣传单，眼睛通红。
“谁是郑雅君？你们给我出来！”女人的声音很响，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助理赶紧上前：“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女人一把将手里的宣传单拍在桌子上，指着上面的内容，手都在抖，“你们就是这么骗钱的吗？！”
郑雅君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着那张宣传单。那是一张看起来很不错的招生简章，最上面是一个和工坊logo很像的凤凰图案，下面用大字写着——“雅韵华章官方授权合作单位”。
宣传单上说，他们请了王秀芬奶奶的真传弟子，开了个少儿孔雀舞精英班，学费很贵，号称能让孩子学到最正统的非遗舞蹈。
“我女儿看了你们的纪录片，天天在家学王秀芬奶奶跳舞。我看到这个培训班，以为是你们办的，咬着牙给她报了名！”女人越说越激动，眼泪都下来了，“结果呢？老师连三道弯都做不标准，教的全是些乱七八糟的动作！我女儿学了不到一个月，脚都给扭伤了！医生说，是长期用错误的姿势发力造成的！”
“我去找他们理论，他们就拿这张宣传单出来，说你们是认可他们的！你们就是这么授权的吗？你们对得起那些信任你们的人吗？”
这一声声质问，让工坊每个人的心里都很难受。他们好不容易立起来的牌子，现在却被无数投机的人拿去当了骗人的工具。
郑雅君看着那位母亲的脸，再看看那张刺眼的宣传单，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终于明白，一个比秦菲和星光娱乐更难对付的敌人出现了。
资本的攻击，目标很明确。而这一次的敌人，看不见摸不着，他们藏在人群里，利用着大家的好心，破坏着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
送走了那位家长，并保证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后，工坊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的很。
“这帮骗子！太可恶了！”
“必须马上发公告！告诉大家那些都是假的！我们一个都没有授权过！”
“告他们！雅君姐，我们必须起诉！告到他们倾家荡产！”
年轻的团队成员都很生气，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那些山寨窝点全都端了。
整个下午，会议室里都是愤怒的声讨和各种反击的建议。郑雅君一直安静的听着，没有说话。直到所有人都说累了，慢慢安静下来，她才缓缓抬起头。
“澄清，是必须的。”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集中了精神，“起诉，也要准备。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里透着一股很强的锐气。
“你们想过没有？我们今天发了公告，明天他们换个名字，继续开。我们告倒了一家，全国各地还有成百上千家冒出来。靠我们这几十个人，一张嘴，几份诉状，打得完吗？”
这个问题，让刚刚还很激动的众人，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们只想着怎么反击，却没想过敌人到底有多少。
“对手不是一个明确的人。”郑雅君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街道，“这是一场人民战争。”
她转过身，一字一句的说：“打赢这场战争，光靠我们自己，不行。”
郑雅君的话让会议室里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说话。
“雅君姐，我们……我们该怎么打？”之前那个提议起诉的助理，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
郑雅君回到主位上坐下，说：“先搞清楚，带头的人是谁。”
接下来的三天，工坊的人暂停了手头的工作，全力投入调查。
第四天上午，会议室里，负责舆情的小组长脸色铁青。
他将一份厚厚的报告放在桌上：“这些假冒行为的背后，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