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罢，阿克苏静静的站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
那个黄毛男孩，抬起了头。他看着场地中央的阿克苏，那张年轻不服气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了嘲弄和不屑，而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混杂着震撼与迷茫的神情。
故事会结束了。
没有人当场报名学舞，甚至没有人多问一句。家长们带着若有所思的孩子，安静的离开了。
活动室很快又变得空空荡荡。
“我们…是不是又失败了？”年轻的助教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声音都提不起来了。
“不。”萨日娜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嘻哈少年离开的方向，“我觉得，我们成功了。”
阿克苏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难得的没有反驳。
虽然没招到学生，但他们好像在某些人心里，留下了一点东西。
第二天，依旧是阴天。
萨日娜和助教们正在活动室里整理东西，准备着下午郑立夫将军和老艺人们录制好的第一节线上基础课的资料。
阿克苏一个人在空旷的场地上，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鹰舞的动作。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玻璃门外，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那个黄毛少年。
他独自一人，穿着宽大的卫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就那么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里面空荡荡的教室。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更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他犹豫了很久，眉头紧锁，嘴唇几次动了动，最终还是泄气般地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很轻，却打破了活动室的安静。
站在门外的黄毛少年杰森，身体下意识的僵住了。他正准备转身走的动作停在原地，插在卫衣口袋里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个眼神很冷的男人，阿克苏。
杰森喉结动了动，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街头混惯了的本能让他立刻扬起下巴，语气带着挑衅。
“看什么？我只是路过。”
阿克苏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屑。他的目光很平静，扫过杰森身上那件夸张的涂鸦卫衣，最后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你的舞，很有力。”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杰森愣住了，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回怼的话，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阿克苏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好像能看穿他这身嘻哈打扮。阿克苏没有动，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问了第二个问题。
“但是，你跳舞的时候，会不会有时候找不到根？”
根？
这个字精准的刺进了杰森心里最不愿碰的地方。
他脸上的那点嚣张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根。
他从小在伦敦长大，说伦敦腔，听嘻哈，穿潮牌。他喜欢街舞，为了练一个动作能在地下车库摔一整晚。他觉得自己够酷，够强，可在那些黑人或者白人舞者的圈子里，他总是个外人。
他可以模仿他们最酷的动作，说最地道的俚语，但他那张黄皮肤的脸，总是在提醒他，也提醒别人，他不一样。他模仿别人的文化，却变不成他们。他跳的越用力，那种飘着的、没根的感觉就越强。
这种感觉，他从没跟人说过。可今天，却被一个穿传统衣服的“土包子”，一句话就说了出来。
看着杰森脸上震惊、迷茫又不甘心的复杂表情，阿克苏侧开身子，让出了门口。
“进来聊聊？”
这一次，杰森没有再嘴硬。他犹豫了几秒，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低着头，走进了这个他前两天还看不起的活动室。
萨日娜和另外两个助教看到这一幕，都默契的停下手里的活，远远站着，没出声。
空旷的活动室中央，两人形成了对峙。
“你跳一段我看看。”阿克苏开口。
杰森抬起头，眼神里的迷茫少了一些，换上了一丝舞者的骄傲。他没说话，只是活动了下手腕和脖颈，骨节发出一串脆响。
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响起了音乐。下一刻，他的身体好像通了电，从肩膀到手臂，再到胸口、腰腹，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频率瞬间收缩、停顿、弹射！
Popping！震感舞！
每个动作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干净利落，卡着脑中音乐的每一个重拍，展现出了很强的身体控制力。
一套动作跳完，杰森额头冒出细汗，胸口微微起伏。他看着阿克苏，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挑战。
阿克苏静静看完，点了点头，没评价好坏。
他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然后缓缓弯下膝盖。
他没有像杰森那样瞬间爆发，而是把自己的重心沉了下去。他的上半身保持挺拔，双臂在身侧缓缓抬起，那姿势不像跳舞，更像在蓄力。
一股沉稳的气势，从他的脚下，顺着小腿、脊椎，一点点往上走。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变重了。
杰森的眼睛瞪大了。
他能感觉到，阿克苏的身体里有一股很大的力量，但这股力量没有爆出来，而是在他体内流动，蓄势待发。
就在那股力量升到顶点的瞬间，阿克苏的身体猛的一旋，手臂舒展，整个人向上跃起！
这个跳跃带着一股强大的惯性，向上升腾。动作的轨迹充满了野性和生命力，和杰森那种机械感的爆发力，完全不同。
“看明白了吗？”阿克苏落地无声，气息平稳。
杰森呆呆的看着他，下意识的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的力量，是从肌肉里爆出来的。”阿克苏指了指杰森的胸口，“而我的力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他跺了跺脚下的地板。
“我们叫它，气。”
“气？”杰森对这个词感到熟悉又陌生。
“你的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而气，是流动的。”阿克苏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按在他的小腹上，“试着用这里呼吸，不是你的胸口。感觉你的脚下不是地板，是土地。你的脚，就是扎进土地里的根。”
杰森半信半疑，学着阿克苏的样子，放低重心，尝试用腹部去呼吸。
“现在，做一个你最擅长的Popping动作。”阿克苏说。
杰森深吸一口气，调动胸口的肌肉，准备做一个chest pop。可就在他发力的瞬间，阿克苏按在他小腹上的手，轻轻向下压了一下。
“别急着爆，”阿克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先让力从你的脚底传上来，经过这里，再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