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的手在信封上停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获得本届金鸢尾最佳新人奖的是……”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楚的传遍体育馆的每一个角落。
“陆非！恭喜陆非！”
现场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气氛有些奇怪。
紧接着，那片属于陆非的粉丝方阵，像是收到了指令，爆发出巨大的尖叫和呐喊。声音整齐划一，但听不出多少发自内心的喜悦，更像是在完成工作。
与此同时，网络直播间的弹幕，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屏幕上，被密密麻麻的问号盖满了。
“？？？”
“我瞎了还是聋了？”
“资本牛逼，我没话说。”
“3.4分的演技拿最佳新人？这是金鸢尾，还是金扫帚？”
“心疼郑雅君，被拉来陪跑，真恶心。”
现场的喧闹和网络的愤怒，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对比。
在无数闪光灯下，陆非一脸得意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他昂贵的西装，和身边的人一一拥抱。他走向舞台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自信，好像他拿下的就是一个理所应当的荣誉。
他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金色的奖杯，站到了话筒前。
“很激动，真的。”他的笑容很标准，“首先，我要感谢我的粉丝们。”
陆非举起手里的奖杯，对着粉丝区晃了晃，又引起了一阵尖叫。
“是你们，让我看到了数据的力量！”
这句话一出，台下很多老演员的脸色都变了。坐在后排的陈明老师摇了摇头，转开了视线。
数据的力量。
这几个字，像一巴掌，打在所有认真演戏的人脸上。
陆非很享受被关注的感觉，他没感谢导演，没感谢剧组，连自己演的角色都没提。他的目光在台下扫视，最后停在了郑雅君的身上。
那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炫耀。
郑雅君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份平静，反而让陆非脸上的笑容显得有点可笑。
她坐不住了。
在陆非的获奖感言还没结束时，郑雅君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不大，但在现场却很显眼。周围的镜头立刻对准了她。
她没理会，只是对着身边的小陈低声说了一句，就转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提前离席。
这是一个无声的抗议。
当她推开通往后台的大门，把那片喧嚣关在身后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长长的走廊里，灯光有些暗。
她沿着墙壁慢慢的走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走到一个拐角处，一个有点尖，又很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是我！对！拿下了！”
那声音充满了炫耀，一点也不避讳。
“哈哈哈，那必须的！我告诉你，那三千万，花得太值了！”
郑雅君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没有动。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每一句话都很难听。
“数据！现在就给我把数据刷上去！所有平台的热搜，全部给我买！今晚，就要让全网都知道，什么叫流量！”
“播放量那边的尾款结一下，水军也别停，给我继续控评！把那些说怪话的，全都给我压下去！”
“还有微博超话，签到数给我做到第一！对，就用机器刷！老子要的就是这个面子！”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狂笑。
“郑雅君？她算个屁！有点名气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老子用钱都能砸死她！今晚过后，她就是个笑话！”
走廊里，一片安静。
郑雅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终于明白了。
这和樱花国际学校的文化渗透，是一回事。
一个是用假的教材，腐蚀孩子们的思想，挖掉我们文化的根。
一个是用假的数据，绑架行业的标准，砸烂所有从业者的骨气。
都是在用卑劣的手段，摧毁一个领域最根本的东西。
当所有人都开始追逐虚假的热度时，谁还会去认真打磨一个真正的作品？
这个行业，正在从根上一点一点的烂掉。
一件带着温度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郑雅君睁开眼，转过头。
经纪人张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张岚三十多岁，一头干练的短发，眼神锐利。她是在郑雅君决定和潮舞Jay对决后，公司派来专门负责她事务的资深经纪人，为人雷厉风行，最恨圈子里这些乌烟瘴气的事。
她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那通电话。
“看清了？”张岚的声音很冷，“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娱乐圈。”
郑雅君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眼中的平静，终于被燃起的火光取代。
张岚看着她眼里的火，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向前一步，凑到郑雅君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力量。
“想跟他们斗吗？”
“光生气没用。”
“你得有能让他们怕你的东西。”
张岚的声音打断了走廊里的安静。
郑雅君睁开眼，刚才电话里的脏话还在脑子里转。她看着眼前的张岚，这个女人的眼神很特别，没有一般经纪人的算计，反而带着一种死寂，但死寂下面好像又藏着点什么。
“能让他们怕的东西？”郑雅君的声音有点沙哑。
她转过身靠着墙，看着窗外鹏城的夜景。这片繁华，现在看起来都是由假数据堆起来的。
颁奖典礼还没结束，网上已经吵翻了天。
#金鸢尾奖水漫金山#这个话题，在郑雅君离开座位时就上了热搜。网友们都在用问号和表情包表达不满。
但这热度没持续半小时，一个带着“爆”字的新话题就强行顶了上来：#陆非演技炸裂#。
点进去全是夸他的，文案都差不多，一看就是水军和营销号统一发的。
同时，郑雅君的微博下面涌进来了大量骂人的评论。
“输不起就别玩，提前走人太没风度了。”
“笑死，真以为自己跳个舞就了不起了？在流量面前你算什么。”
“别碰瓷我们家哥哥，抱走陆非，不约。”
这些恶毒的评论很快盖过了帮她说话的声音。小陈在车里看着手机，气得手都抖了，但删评论的速度根本跟不上。
“我以前带过一个演员。”
张岚的声音把郑雅君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没看手机，只是靠在墙边，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没关系的事。
“他叫许诚，科班出身，演戏很有天赋，眼睛里有光。他总觉得，只要戏演得好，就一定能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