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限制的，是资本的贪婪。”
“我们反对的，是没有作品支撑的虚假热度。”
她的目光扫过黄世雄和他身后那些坐立不安的人。
“黄总刚才说，市场选择了流量。我想请问，是真正的市场，还是被资本操控的假市场？一个演员的价值，不由他的作品决定，而是由他团队刷出来的假数据决定，这真的是市场的进步吗？”
“一部戏的成本，一大半都给了演员的片酬，导致剧本乱七八糟，后期特效一塌糊涂，这真的是对观众负责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句句扎心。
“一个行业，不奖励那些像视频里那位老前辈一样，用心创作的人，反而奖励那些会算计，会炒作的人，这个行业，就病了。病得很重。”
郑雅君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力量。
“今天，我们坐在这里，不是要毁掉这个行业。”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
“我们是在，纠正这个行业的根本问题！”
话音落下，会场里安静了好几秒。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先带头，掌声响了起来。一开始还稀稀拉拉，但很快，就变成了雷鸣般的掌声。
坐在第一排的那几位老艺术家，站起来，用力的鼓掌，眼眶都红了。
会场后排的记者们，也跟着鼓起掌来，他们看向郑雅君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最重要的是，坐在主席台中间，那几位一直很严肃的总局领导，此刻也带头鼓起了掌。这掌声，就是一种表态，一种决定。
黄世雄呆呆的看着台上那个身影单薄，却好像在发光的女孩，又看了看周围为她响起的掌声，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他知道，自己输了。
在事实和人心面前，他所有的话术和煽动，都成了一个笑话。他精心策划的反击，被这个女孩用最简单，也最正当的方式，彻底打垮了。
大势已去。
论坛结束的第二天。
国家广电总局官网，那份《关于进一步规范影视行业薪酬和评奖机制的征求意见稿》，被撤了下来。换上去的，是一份红头文件。
《关于推动我国影视行业健康发展的若干规定》。
文件内容，几乎全部采纳了意见稿里的所有条款，甚至在执行细节上，更加严格。
文件的最后，有一行醒目的黑体字。
从这一天起，那个喧嚣了近十年，只看流量的时代，被这一纸公文，正式结束了。
论坛结束第二天，辉煌娱乐的股价直接跌停，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接下来的三天，天天都是这样。那条绿色的K线，宣告了一个资本时代的结束。董事会紧急开会，那些以前听黄世雄话的股东，现在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没人吵架，也没人留他。
黄世雄辞职了，被赶出了自己一手建立的公司。他离开公司大楼的时候，一个记者都没有，他就这么悄悄的走了，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一个时代过去了，总会留下一些东西，也总会有人找到新的机会。
这个行业变天了。
很多制作公司的会议室里，以前最重要的“演员预算”，现在被放到了最后。排在前面的，是“剧本打磨”、“服化道升级”这些以前一直被压缩的项目。
风向转的特别快。
一些过去几年没什么戏拍的实力派演员，电话突然就多了起来。
那些以前对他们爱答不理的制片人，现在一个个客气的叫着“老师”，拿着剧本亲自上门。
这天下午，郑雅君的私人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她想了想，还是接了。
电话里传来一个有些苍老，但很激动，甚至带着点哭腔的声音。
“是……是郑老师吗？我是老王，王建国。”
郑雅君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名字。就是论坛上，她在视频里放的那位，在出租屋里对着镜子练眼神的老戏骨。
“王老师，您好。”
“诶，你好，你好！”王建国在电话那头，激动的说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我，我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
郑雅君还没说话，王建国就赶紧继续说。
“我接到戏了！一个正午阳光的戏，演一个老刑警，戏份很重！剧本太好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在发抖。
“今天剧组开会，制片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新规下来了，他们要把钱都花在刀刃上，演员片酬压下来了，但制作费翻了一倍！让我们这些演戏的，安安心心，把戏演好！”
“郑老师，我演了四十年戏，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我……”
电话那头，传来了老人没忍住的哭声。那不是委屈，是理想终于实现的激动。
“王老师，恭喜您。”郑雅君的声音很轻，但很温暖，“这是您应得的。”
挂了电话，郑雅君站在窗边，看着远方，很久没说话。
张岚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
“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值了？”
郑雅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张岚有些不解：“怎么了？”
“旧的规矩是没了。”郑雅君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担心，“但我怕，新的问题又来了。”
张岚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最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新规出来后，行业的风气确实好了很多，那些乱七八糟的古偶仙侠剧，明显少了。
可现在又有了另一个情况。
资本都很精明，也很胆小。当它发现以前赚钱的方法现在有风险，它会立刻选最安全的路走。
于是，市场上突然冒出来一大堆题材差不多的“正剧”。
不是谍战就是刑侦，要么就是年代剧和扶贫剧。好像一夜之间，所有的制作公司都拿到了同一份“安全牌”名单。
“大家都在怕，怕犯错，怕撞在枪口上。”张岚叹了口气，直接说出了问题，“流量的泡沫是不敢玩了，但创新的胆子，好像也一起被吓没了。再这么下去，市场还是会没活力，只不过换了个样子。”
房间里，安静下来。
打破了旧的，然后呢？
只是砸碎一个旧世界，却没办法建立一个新世界，那她们做的一切，意义又在哪里？
“不行。”张岚猛的站了起来，她在房间里来回走，眼神里又有了斗志，“我们不能只当一个监督员，看着他们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她停下脚步，眼神发亮的看着郑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