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栀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就有心了,但她还是顺势垂首恭顺应下了。
此刻她根本无意去思考旁人说什么。
她视线落在昏迷不醒的裴栖云脸上,心中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茫然。
裴珩显然还要处理祭天坛的残局,查疯熊幕后黑手,还得安抚伤员。
所以没办法继续留下。
等皇帝和大部分官员侍从退去,屋内只剩下裴栖云宁栀和几位眉头紧锁的太医。
太医们不敢怠慢,仔仔细细地为裴栖云检查了全身。
他们小心翼翼地褪下他那身被血浸透已然发硬的外袍,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除了手背上几道被熊毛划破的浅痕。
太医们翻来覆去,竟找不到任何一处像样的伤口。
他身上沾染的大量血迹,也确确实实都是那头熊王的血。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额上都沁出了冷汗。
这……
这如何向陛下交代?
摄政王殿下明明力挽狂澜,诛杀了那般凶兽,自己却毫发无伤,这本是天大的幸事。
可他为何会昏迷不醒?
为首的太医擦了擦汗,斟酌着怎么说。
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向宁栀回禀:“启禀姑娘,殿下……殿下身上并无致命重伤,仅有几处皮外小伤,已上药包扎,并无大碍。”
“依老夫愚见,殿下或许是近日操劳过度,加之今日与熊王搏杀,心力交瘁,一时气血激荡,方才……昏厥过去。”
“好生静养,待殿下自然苏醒便无虞了。”
劳累过度?
心力交瘁?
宁栀站在床榻边,听着太医的话,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裴栖云脸上。
他此刻安静地躺着,长发如墨散在枕畔,血迹和污浊已被侍女擦拭干净,露出清俊却毫无血色的面容。
他长睫低垂,唇色浅淡,呼吸平稳,看起来……真的就像是睡着了。
可宁栀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对劲。
她想起他方才在血泊中走向她时的样子,那般从容镇定,哪里有一丝一毫心力交瘁的迹象?
那样一个在尸山血海中都能面不改色的男人,会因为劳累就直接晕了?
这也太牵强了。
可太医们却又似乎查不出原因,一个个开了几副安神补气的方子,嘱咐要好生静养,便躬身退下了。
玄七领命去安排煎药和守卫,严嬷嬷也悄无声息地退到外间等候吩咐。
内室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宁栀,和床上昏迷不醒的裴栖云。
烛火摇曳,在裴栖云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宁栀缓缓在床边坐下,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他。
裴栖云……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受了什么太医也查不出来的暗伤?
“叩叩——”
她正凝神思索,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
只见弄月悄步进来,她神色惶急,凑到宁栀耳边低语:“姑娘,薛探花在咱们院外头喝醉了,正闹着要见您,怎么劝都不肯走……”
“他嘴巴里全喊的是小姐您,这若是让人瞧见……”
弄月的话说得含蓄,宁栀却瞬间明白了弄月的意思。
薛瞻这般作态,落在旁人眼里不知要传出多少难听的话来。
宁栀如今借着裴栖云这棵大树才好乘凉,是准摄政王妃。
这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坏了名声,先前种种经营岂不白费?
不是她说,这薛瞻有病吧?
刚刚在祭天坛上,那臭狗熊怎么没先把他顺道一巴掌拍死?
宁栀嘴角止不住微微抽搐,心底越发觉得惋惜。
早知道就该第一时间叫人把薛瞻引过去弄死!
可眼下裴栖云昏迷不醒,她本不该离开。
但薛瞻那边若不理睬,只怕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宁栀盯着裴栖云昏迷的侧脸左右思量权衡,终究是眼前看得见的麻烦更迫在眉睫。
“我去看看。”
宁栀气的咬了咬牙,转而压低声音,起身便要随弄月出去。
她动作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榻上之人,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尽快打发掉薛瞻这个麻烦。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刹那,手腕骤然一紧。
下一秒,顿时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猛地向后拉去!
“哎?!”
宁栀陡然惊呼一声,霎时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当她再次回神间,已跌入榻上,整个人被圈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裴栖云那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身,脸颊深深埋入她的颈窝。
他呼吸灼热,喷洒在细腻的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殿下?”
宁栀心脏狂跳,试图挣动,却发现那手臂如铁钳般牢固,将她死死禁锢在滚烫的怀抱里。
她整个人都懵了,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醒了?!
可下一瞬,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裴栖云依旧紧闭着双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浓浓的阴影,呼吸平稳悠长。
除了那紧紧抱着她的手臂,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苏醒的迹象。
仿佛这只是一个昏迷中的人无意识的本能动作一样。
“殿下?殿下您醒醒!”
弄月也吓坏了,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唤了两声。
可榻上的人毫无反应,连呼吸都没有变。
宁栀又惊又疑,用尽力气挣扎了几下,可那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反而因为她乱动而收得更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男人沉重的身躯半压着她,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她只觉得四周一股独属于男人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住,几近窒息。
这算什么?
昏迷了还这么大劲?!
宁栀心里又气又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窘迫,动弹不得。
她从裴栖云肩颈间的缝隙里艰难地抬起一颗小脑袋,对上弄月同样惊慌失措的眼神。
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弄月手足无措的左右来去。
宁栀深吸一口气,只觉无奈。
眼下这情形,她是肯定走不掉了。
但薛瞻又不能在那儿扔着,否则后患无穷。
她艰难地偏过头,对着弄月吩咐道:“别慌。”
“你快去找两个稳妥的人,想办法把薛瞻请走。”
“就说……就说我身子不适,早已歇下,让他莫要再闹,免得惊扰了殿下静养,徒惹是非!”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相信弄月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薛瞻再混不吝,也不敢公然顶着惊扰摄政王养病的罪名。
“是、是!奴婢这就去!”
弄月如蒙大赦,连忙应下,担忧地看了宁栀一眼,这才匆匆退了出去。
内室再次安静下来,霎时间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
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宁栀僵硬地躺在裴栖云身下动弹不得,只能瞪着帐顶。
心里把薛瞻和眼前这个昏迷不醒却力大如牛的男人骂了千百遍。
流年不利!
真是流年不利!
就在她暗自咬牙切齿时,眼前毫无预兆地炸开了一连串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妹宝快跑!!!】
【跑啊!别愣着了!快离开这里!】
【卧槽!不要啊!妹宝听劝啊!赶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