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杀意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浅淡的柔和。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白皙如雪的脸颊还带着未干的血痕,但那紧绷的下颌却悄然放松了几分。
裴栖云无视身旁正欲上前的官员,也没有去看惊魂未定的皇帝。
而是迈开了步子,踏着满地的血污,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他步伐沉稳,衣袂拂过染血的地面,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与……
野性。
仿佛他信步闲庭的并非满地血水残肢,而是自家庭院。
宁栀怔怔地看着他走近,看着他脸颊上那几道刺目的血痕和鲜血浸透的衣袍。
顿时心脏狂跳如擂,几乎要撑破胸膛蹦出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裴栖云缓步在她面前站定,阴影笼罩裹挟住她纤瘦的身影,带着一股浓重到令人心悸的血腥气,夹杂着他身上清冷的墨香。
两者交织,近|乎诡谲到没有任何违和感。
裴栖云长睫微垂,目光在她苍白的小脸上细细扫过,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安好。
随后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宁栀不自觉屏住呼吸中,怔然的看着他用指尖格外轻柔地拂过她冰凉的脸颊。
那指尖温热,带着血液粘腻的触感,落在她肌肤上,引来一阵战栗。
“吓到了?”
他开口嗓音低沉,带着一丝激战后的微哑,却异常平静。
裴栖云唇角不着痕迹的扯了一下,勾起一个近|乎慵懒的弧度,与他清冷孤高的模样形成了巨大反差。
此时此刻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致命的野性和肆意。
宁栀一时间忘记做任何反应,仿佛被他漆黑的瞳孔深深吸进去了一般。
“无妨,”
裴栖云看着她满目愕然的眸子,语气淡然:“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宁栀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滚烫。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能感受到他指尖灼人的温度。
甚至能看清他近在咫尺带着血痕,却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怦!怦怦!!
宁栀的心跳声几近震耳欲聋,完全失控。
这一刻什么算计,什么清醒……
全都被这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一幕冲得七零八落,脑中一片空白。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身影忽而一晃。
宁栀眼睁睁看着裴栖云的眼神瞬间失去焦距,长睫颤了颤,身子竟直直地向前坠了下去。
哎?
哎哎???
“裴栖云!”
宁栀脱口惊呼,几乎是下意识伸出双臂一把揽住了他的腰身。
然而,裴栖云这么个大男人,宁栀怎么受得住?
妈呀!怎么这么沉?!
这么沉的身子压下,宁栀只觉得膝盖一软,根本站不住,整个人便被带着向后踉跄一步,顺势跌坐在地。
即便如此,她环住他腰背的手臂却未松开,反而收得更紧,让他整个人半伏在了她的怀里。
裴栖云的脑袋无力地枕在她颈侧,温热的气息混着浓重的血腥味喷洒在她耳畔。
宁栀的心跳尚未平复,又被他晕倒吓的狂跳不止。
“怎么会……”
她低声喃喃,脑中瞬间想起之前弹幕说过……
他会受伤!
一股寒意爬上背脊。
“殿下!”
“我就说,那疯熊乃是熊中之王,殿下纵然武功盖世,在那样的厮杀中怎么可能全然无恙?”
一旁几个下属官员忍不住低声议论了起来。
熊王?!
宁栀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是这般惨状。
那熊王听说不发狂都能拍死百余人!
更何况这熊王都被下了药的疯熊。
难不成裴栖云方才那副从容的样子,竟是强撑出来的?
宁栀顿时担忧的撑起身子,试图查看他究竟伤在何处。
然而裴栖云实在太沉了,她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男人看似清瘦,实则肌肉坚实,沉甸甸地压着她,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太医!快传太医!”
宁栀抬起头,再也顾不得什么,急迫的朝着四周呼喊。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惊魂未定的皇帝裴珩。
裴珩见裴栖云突然昏厥,脸色亦是剧变。
他自然看得出来这是场有预谋的刺杀。
裴栖云不仅是国之柱石,更是他此刻最大的依仗。
若他真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联想到今日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裴珩龙颜震怒:“快!还不快给摄政王诊治!”
“若是摄政王有半分差池,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他随即厉声下令:“给朕彻查!今日之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这孽畜是如何混入祭天坛的,所有相关人等,一个都不许放过!”
裴珩的肃杀之气吓得几名随行的太医连滚爬爬地赶了过来。
他们手忙脚乱地想要从宁栀手中接过裴栖云。
宁栀看着怀中男人苍白如纸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担忧并非全然作假,但其中是否掺杂了自保的算计,连她自己一时也难以厘清。
她只是下意识地,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拂开了黏在他额前的一缕发丝。
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皇帝震怒,使得整个行宫的气氛都格外紧绷。
裴栖云最后被抬回了摄政王的院落。
宁栀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寸步不离。
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是受了惊吓,也可能出于是心底那丝难以言喻的担忧,又或许……
她仅仅是认为不能让自己的靠山出事。
不然她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
但无论如何,宁栀这副情深义重忧心如焚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可就不一样了。
连裴珩在匆忙离开前,都特意看了她一眼,语气缓和地赞许了一句:“宁姑娘有心了。”
“皇叔这里,暂且劳你多看顾些。”
裴珩这话看似平常,却无疑是对她‘情比金坚’的称赞认可。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