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栖云不知何时已来到了马场。
他目光扫过温顺的赤霞和一旁恭敬的驯马师,最后落在宁栀微蹙的眉头上,温声问道:“是马不合意吗?”
宁栀长睫微颤,连忙收敛心神,微微福身:“没有没有,赤霞很好。”
裴栖云走近几步,站在马侧抬眸看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既如此,何不试试?”
他的语气并非强迫,更像是一种淡淡的提议,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底气。
仿佛有他在,便不会有任何意外。
宁栀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亲自过来……是要看着她骑?
若是平时,她定会找借口推脱,毕竟被绑到马场后就对这里没好感。
但不知道是不是合作的时间久了,反而让宁栀心中凭空生出几分信赖。
又或是他此刻平静无波的眼神奇异地安抚了她,她心底竟真的生出了一丝跃跃欲试的勇气。
罢了。
宁栀面对他清淡深深凝视着自己的凤眸,心境豁然开朗。
来都来了,有什么可犯怵的。
指不定往后学了骑马,有朝一日还能用得上。
想到这里,宁栀悄然一笑,眼底闪过一抹洒脱与坚决:“那……便有劳殿下了。”
裴栖云来了之后,驯马师也就有眼力见儿的退了下去。
在裴栖云的注视下,宁栀小心翼翼地踩了踩马镫。
她刚要翻身,却忽而脚下一滑。
坏了!
宁栀呼吸一滞,而预想中的失重感却没有发生。
她只觉得脚踝被稳稳拖住,茫然垂眸看去,却只瞧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将她娇小的脚掌握在掌心。
一时间,她脸颊莫名一烫,耳根肉眼可见的爬上了一抹绯色。
裴栖云却仿佛恍若未觉她的窘迫一般,稳稳的将脚掌放在镫上。
“小心。”
不知是不是马场上风太大,宁栀只觉得裴栖云的那微哑清冷的嗓音,却莫名生出几分好似错觉的宠溺缱绻来……
宁栀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连忙收回视线,动作虽有些笨拙僵硬,但总算稳稳地坐上了马背。
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她止不住绷紧了身体,双手紧紧攥住了缰绳。
不就是抓个脚吗?
又不是少块肉。
“放松,坐稳。”
裴栖云的声音在下方响起,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莫名让人安心。
他没有假手他人,竟亲自伸手牵起了赤霞的辔头,缓步向前走去。
马儿在他的牵引下,走得极稳极慢。
宁栀还是头一次自己一个人骑马,不自觉紧绷身子。
但渐渐地,在马儿平稳的步伐和裴栖云沉稳的背影感染下,她慢慢放松下来。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然而下一秒,却猛地心脏剧烈狂跳了起来。
只见马背上的风景,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波澜壮阔。
绚烂的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与金紫。
这一刻,她仿佛意识到。
天地间好似不只有京城的风起云涌,也不只有一方宅院的勾心斗角……
这江山,这天地,好似更值得一看。
就在这片流光溢彩的晚霞下,裴栖云走在身侧逆着光。
他挺拔的身形被镀上了一层暖光,墨发并未束冠,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拂动。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他周身那股惯常矜贵的威压,此刻似乎柔和了些许。
但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清冷与孤高,却愈发凸显。
仿佛九天之上偶然垂落凡尘的一轮冷月,即便沐浴着霞光,也依旧带着不容亵渎的距离感。
他就这样踏着碎金缓步前行,步伐从容,仿佛一切都那般寻常安逸……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宁栀心头。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这感觉……太奇怪了。
宁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山林,试图平复复杂的心绪。
他们只是合作,是互惠互利。
或许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但像裴栖云这种遥不可及的存在,终有一日互相利用完是要分道扬镳的。
原本雀跃的心脏仿佛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就在这空隙,一名内侍匆匆跑来,在裴栖云身边低语了几句。
裴栖云的脚步顿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面色依旧那般平静,但宁栀却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冽:“知道了。”
内侍听的一愣,顿时脸色难看了几分,瞄了一眼宁栀为难道:“殿下,陛下召见,您……”
“本王会去,推下吧。”
裴栖云淡淡瞥了一眼内侍,只一眼,那内侍浑身一震,旋即连忙垂首行礼退了下去。
宁栀看着内侍离去的背影,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异样情绪瞬间被一丝不安取代。
就在这时,几行弹幕猛地闯入她的视线。
【卧槽!有赤黎奸细混进猎场了!】
【看来他们目标是破坏明天狩猎的祭天仪式,可能要搞刺杀!】
【妹宝小心啊!感觉要出大事了】
【再大的事有我从开头饿到现在大吗?!我要吃肉!!!】
宁栀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赤黎奸细?
刺杀祭天仪式?
弹幕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让她瞬间从方才那点旖旎心思中彻底清醒过来。
刺杀……
裴栖云作为摄政王,明日祭天必定在场,他首当其冲!
一股强烈的担忧攫住了她。
这并非全然为了裴栖云,更是为了宁栀她自己。
裴栖云若出事,那就代表她的靠山没了,婚约作废,复仇无望。
这怎么能行?!
岂不是之前所有的经营和忍耐都将付诸东流!
必须得把这件事告诉他。
宁栀不自觉抿了抿唇,可……怎么开口?
难道直接说她看到弹幕说明天有刺客,你小心点?
开什么玩笑。
弹幕可是她最后的底牌。
可时间紧迫啊,看起来就在明天晚时!
宁栀心急如焚,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能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指尖微微发白。
她该怎么办?
裴栖云刚重新牵起缰绳,似乎察觉到了身后异常的沉默和宁栀紧绷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