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早，大家加快速度赶在四点左右到达露营点，比探路的时候早了许多。
露营点在山谷中，因为角度的关系，已经有大半陷入黑暗。明暗的交界处，光影织出近乎玄幻的对比。
爱好摄影的同学赶紧捧起设备，去捕捉这一瞬间的交错。
何皎皎放在背包站在明暗交界线上左右横跳，往左就隐入阴影，往右又跳入光明。
世间的选择都能像这样简单而清晰就好了。
她抬起头，发现隋佳禾站在不远的阴影处，整个人都没入黑暗中。他看着她，眼睛里藏着来不及掩饰的情感，一碰到何皎皎的目光，他就收回视线往人群中走。
“隋佳禾！”
何皎皎忽然出声，快步跑过去拉着他手腕上扣带，拉着他走到她站过的地方。
隋佳禾任她摆布，一双眼睛茫然地跟着她的动作。
“你等一下。”何皎皎不让他动，然后一边借来摄影支架，一边喊来其他成员。
她让大家排成一列，一起在光影交界的地方左右横跳，第一个跳完做个动作后跑开排到最后，第二个接着跟上，最后再成一列，向着光的那一边错位露出自己的脸。
时间很短，还好大家的领悟能力都很强，只最开始的时候重拍了一次就顺利拍完了。
所有人的欢呼声中，阴影彻底笼罩了山谷，山下的城市还明亮着，但也一寸一寸的隐退。
何皎皎收好手机和支架，看隋佳禾还是站在旁边，抬头向他笑了起来。
“太短暂了，对吗？”
隋佳禾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点了点头。
“没关系，晚上还有很美的星空，就是我上次拍的那样，只不过手机拍不出来星空的美。”何皎皎从天空中收回视线，“走吧，该去搭帐篷了。”
“好。”
两人回到队员中间，谷茉已经将她们的双人帐篷支架搭好了。何皎皎赶紧过去帮忙，隋佳禾则从登山包里拿出一个单人帐篷，支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谷茉看看何皎皎，再看看隋佳禾，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何皎皎被她吓了一跳。
“替你们累。”谷茉的动作停了一下，“就不能干脆地断了或者干脆地在一起？”
“能。”何皎皎把金属杆穿过去，“以前总看小说里写的，放不下、忘不了、过不去……可我觉得放下是最简单的事，一松手就没有了。”
谷茉看过去，“那不好吗？”
何皎皎摇头，“我比较贪心，我就想要中间的，我就想要两全齐美，我不想任何人受伤，我想即使不在一起……也都能变得更好。”
她说着把帐篷的布抖开，旁边的谷茉看着她，好一阵才开口。
“那你……确实挺贪心的。”
何皎皎顿住，瞪了谷茉一眼。
谷茉假装没有看到。
两人把帐篷弄好，开始布置里面，充气垫子、枕头、羽绒睡袋，再挂上一盏温馨的彩色小灯，里面就显得十分温馨。
何皎皎看看差不多了，便把收尾的活交给谷茉，自己提着露营灯去看其他五个人的帐篷。
场地不大，大家把十几顶帐篷围成一个圆圈，门都朝着中间。帐篷之间的距离在三四米的样子，按小队排在一起。
白嘉容跟学姐一个帐篷，两个研究生学长一个帐篷，四个人决定互帮互助，到现在刚刚开了个头。隋佳禾单独一个帐篷，效率反而最高，何皎皎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把充好气的垫子摆了进去。
“你好快。”
“毕竟有经验。”隋佳禾也提起一盏露营灯，提上共用的物资，“走吧，去生火。”
两人走到四个帐篷前方，清理出一小片地方，然后拿便携炉具生火、做饭。露营第一天的条件有限，吃的也简单，都是泡面、自热火锅，方便粥之类的。奢侈一点的也不过弄个烤肠、馒头片，直到有人拿出了酒，晚餐开始升级。
喜欢喝酒的男生女生都凑了过去，病友队被她拉走了一大半，只剩何皎皎、隋佳禾、谷茉三个人。
谷茉烧了开水，泡了一壶茶。三人棒着热茶围在火炉边，安静地看景、喝茶，跟另外一边又笑又闹的情景完全相反。
何皎皎坐在中间，一脸佛系地盯着炉火。
隋佳禾在她左边，离她一米多远，抬头静静地看着天空。
谷茉跟何皎皎挨着，却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想走开，又怕自己不在，何皎皎独自面对隋佳禾更加尴尬。这情景对一个分不清场合，搞不懂状况的社恐来说压力太大了。她脑子里莫明其妙地循环一首老歌。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这时，何皎皎喝了一口茶，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而谷茉却感觉她的头顶上依次飘出了六个点。
……
打破这沉默的是陆涓涓，她捧着三个纸杯走过来。她加入楚云华的欢脱小分队，在小集体中融入得非常好，现在是过来睦邻。
“你们怎么不过去喝酒？多少喝一口祛祛寒啊。”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她一边问，一边把三个杯子分给他们。
何皎皎看她不好拿，下意识要伸手接，却被左右两边两只手同时挡住。
“她不能喝。”
隋佳禾跟谷茉对视了一眼，两人的手同时转了方向，从陆涓涓手里接走了一个杯子。
何皎皎尴尬地收回手，解释，“我酒精过敏。”
“原来是这样。”陆涓涓看看隋佳禾，仰头干掉杯子里本就不多的酒液，然后把纸杯扔进火炉中。眼睛在谷茉和何皎皎身上转了转，“有没有人去上厕所？”
“我！”
谷茉忍不了了，她把杯子往旁边一放，“我跟你一起去。”
她终究还是抛弃了何皎皎，离开了这个压抑的地方。
火炉边只剩下隋佳禾跟何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