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看着谷茉，一时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谷茉看一眼四周嘈杂的环境，犹豫一下便停了下来。
何皎皎也没有催她，两人安静地吃完午饭，便收拾餐具走了出去。外面就是那边有长椅的草坪，此时，银杏树叶都已经变成了金黄色，树下散落着一些干掉的果子。何皎皎很喜欢这里，即便来过多次，每次还是能发现不同的变化。
“我们过去坐会儿吧。”何皎皎提议。
谷茉点点头，跟着她坐在长椅上，抬头看向树梢，在光斑的晃动下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们一直想要一个男孩。”谷茉说，“每次我拼尽全力取得一点成绩，他们也会表扬我，背后却偷偷感叹，我要是个男孩该多好。他们这几年一直在备孕，我也知道的。”
什么都瞒不了她。
何皎皎看着她，“那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吧？”
谷茉点了点头，她苦笑一下，“他们说是因为我当时正在高考，所以才没有告诉我，我是相信的，即便中间还有那么长一个暑假，有那么多机会，我也信。生不生孩子是他们的权利，他们原本不必跟我解释什么。”
“所以，你其实是接受这件事的？”何皎皎越发疑惑。
“我接受了，即便我知道，他们对这个没出世的弟弟投注了更多的期待，也没有关系。”谷茉停顿了下来，她看了何皎皎一眼，目光里闪过她从泄露过的脆弱，“2号那天，我妈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我坐在旁边看着她的肚子，那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或妹妹，我就伸手过去想摸一下。还没有碰到就被推开了。”
何皎皎没有说话，她能想象到谷茉当时的感觉。
也许，谷茉的妈妈不是故意的，但下意识的反应更加伤人。
谷茉继续说下去，“她用一种特别警惕的目光看着我，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那一瞬间好像一把刀一样到现在还插在我的心脏上。”
何皎皎好像自己的心也被轻轻地捏了一下，闷痛一闪而过。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谷茉，只能试探着握住谷茉的手。
谷茉的手僵了一下，却没有抽走。
“我是个成年人了，不应该也不可能去跟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计较什么。可她不相信我，她觉得我会伤害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谷茉苦笑着摇摇头，“王琇莹家那种环境不会出现在我家的，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不爱我。”
何皎皎沉默一下，“至少，他们有对你尽到养育责任。”
谷茉突然笑出声来，她点点头，“是啊！他们已经尽到责任，所以，就连怨恨我都做不到。”
“怨恨也没有用。”何皎皎再一次握紧了她的手，“王琇莹说得很对，他们选择了另外一个孩子，那你就正好多为自己打算。”
谷茉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是的，我只剩自己了，所以我没有任何借口不努力，我必须去为自己争取一个好的未来。”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何皎皎这时才终于理解，谷茉所说的没有退路是怎么一回事。
谷茉想得很清楚，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那好吧。”何皎皎也只能认可她的说法，“只是，人生也不光是前途，健康、快乐也很重要……”
“我可能无法兼顾所有。”谷茉打断了她。
何皎皎隐隐觉得这样还是有问题，但谷茉想得这么清楚，她知道自己劝不了什么。她只能叹气，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好吧，你有自己的计划我理解并且尊重，只有一个问题，你不是只剩自己，你还有朋友，比如我。我什么都没做，没有正当理由不许推开我。”
她摆出一副极其无辜的样子，故意地眨了眨眼睛。
谷茉笑了起来，“谢谢你。”
她这便算是答应了吧？
何皎皎还是觉得不够，一有时间就研究隋佳禾给她推荐的那几本书。看完之后自己又去图书馆找，除此之外她还弄到了心理学专业的课表，打算去听几堂课试试，速度快得连隋佳禾都很惊讶。
“这些书你都看完了？”
“除了《心理学与生活》，那个太厚了，我每天就看一点。”何皎皎想了想，“其实没怎么看懂，越看问题越多。”
知道问题才是真的看懂了吧？
隋佳禾笑笑，感觉何皎皎离找到她真正想做的事也不远了。
不过，何皎皎虽然积了一脑袋问题，但她并没有把自己胡乱看书学来的东西往朋友身上实践，依旧只是作为一个朋友尽量多陪着谷茉。她没有谷茉起那么早的毅力，但她总有办法找到谷茉，在宿舍也尽量不让她被大家忽略。
长假之后又连上了六天课才终于到了周末，何皎皎第一次参加漫慢走徒步社的活动，兴奋地一大早就跑去校门口的大巴车上集合。聂昀舟是这次活动的领队，一早就坐在前排的位置上等着。
看到何皎皎时，聂昀舟往她身后看了看，却没看到其他人。
“谷茉没来吗？”聂昀舟看向何皎皎。
何皎皎比他还惊讶，“她也报名了吗？她没说要参加啊！”
聂昀舟皱了皱眉，给她发了一根红色的丝带，然后让她自己找座位。何皎皎选了倒数第三排的位置，犹豫了一下，用背包把旁边的位置占上。
隋佳禾登上校车的时候，往里走了几步才看到何皎皎。
她坐在靠窗的座位，拿手机对着车窗玻璃用一个很奇怪的角度拍照。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目光熠熠发光，好像那是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五官、眉眼都更加清晰。
隋佳禾看得一愣，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才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