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楼房间,九秋摸索着坐在桌前,犹自思索着黄雀是谁,连对方姓氏名谁都不知道,让她有点小失落。
黑暗中,传来小金子的声音,问她怎么还不休息,是不是有心事。
“醒了?你身体有伤,我以为你会昏睡个十天、八天的。”九秋边说,边用火折子点亮油灯。
“成心咒诅我是不?我昏睡个十天半个月的,你既可省口粮钱,还可自由活动!”小金子轻轻地甩了甩尾巴,表达不满。
“是关心,你午时在九焰山受伤,我心里一直很难过,进门没有点灯,也是担心吵着你。”
九秋好脾气地解释,她不想和小金子吵架,念安就在隔壁,她担心他会知道自己的秘密。
小金子明知自己冤枉了九秋,语气里却没有愧疚,“以后你跟隔壁那个公子哥卿卿我我时,能否稍微避点嫌?刚才我好不容易盼到你上楼,却又在房门口和他你侬我侬、难舍难分!我今天没死在九焰山,却差点被你们俩的柔情蜜意齁死!”
“如果你是人,我会怀疑你此刻对我们充满嫉妒、羡慕、恨!小心眼的家伙!”九秋摸摸小金子的头。
“我不是人但也不是畜生!某些人披着人皮,但是是畜生!”小金子说完,把头朝隔壁房间一点,不再理睬九秋。
九秋一笑,不和他计较,熄灯、上床休息,黑暗中想起哥哥,今天老宅前发生这么多事,他却没有出现,以哥哥的性格,这不正常。她想明天找个时间去铸剑坊看看。
隔壁房间。
灯下,念安正在奋笔疾书,“……臣已查明薛家后人仍居住在安和镇,薛家老宅是否有我们之需,暂时无法判断,但臣会穷尽一切方法查明真相,以不负圣令。另:臣在镇上偶遇紫衣人若干,与其交手间,可肯定对方来自日本国,这与前段时间我在江夏时分析的一样,故那时我就派人提前来安和镇,以经营食用油为业,实为探听倭寇行踪,同时关注薛家老宅。这些倭寇在镇上已潜伏多日,今日与薛家后人有过正面交锋,由此,臣可断定他们来安和镇的目的,极有可能与臣一致……”
写好信后,念安用蜡丸封好,置于内衣暗袋中,然后把人皮面具敷在脸上,再换上一套夜行衣,手持百精钢,打开房间的后窗,轻轻跃出,落地无声。
机警地穿过长生街,拐过几条小巷,念安在一家开业不久,名为“一滴香”的油坊前停下,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后,径直推门而入。
“客官买香油还是菜籽油?”守在柜台里面的掌柜张三殷勤地招呼。
“要花生油。”说完,他手指在柜台上无意识似的,轻轻敲了三下,两长一短。
“对不起,花生油今天刚卖完了,明天下午才能有。”
“如此,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
念安说完,手指再一敲,一颗细小的蜡丸就滚到了张三站着的柜台里边,“急,京城。”他从喉结里发出这三个字节,转身出了店门。
其时,张三一只手在柜台上合上账本,另外一只手在柜台下面,恰到好处地接住了蜡丸。
然后警惕地看看门外,出柜台上楼,在二楼最里边一个小房间里,一位叫小马驹的年轻人正等在那里。
“把这个立马送到京城念王府,再由老王爷亲手交给皇上,不得耽搁!”张三把蜡丸交给小马驹。
小马驹点头,细心地把蜡丸放进贴身的衣兜,一言不发地推开窗户,跳下,消失于浓浓的夜色中。
夜深沉。
念安疾步走过长生街,再折转到六渡桥,一路上,他偶尔遇上赶路人时,虽然带着面具,但还是会下意识地低头,谨慎小心是他行走江湖养成的习惯。
行走在清冷的街道上,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胸前伤口的疼痛,虽然九秋的止血药效果很好,但午时那拼命一剑,已耗尽了他的元气,本来,此刻他应该回客栈休息才是上策,但念安没有睡意,尤其是九秋就在他隔壁。
念安从来没有如此心乱过,就是当初阿媚儿逼婚、皇上明里暗里拿他爹的前程说事的时候,他依旧镇静自若。
但现在,念安越是在意九秋,就越是感觉到未来的变幻莫测。他是京城念王府的小王爷,是钦差,是江湖人士敬重的剑客,可在皇权面前,他知道自己是一只蝼蚁!也许根本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因为家族所有的荣耀甚至是性命,都系于他一身!在国家利益与深爱的女子之间,他必须选择前者!
他清楚自己对九秋的感情,也正因为确定,才心神大乱。
走过他曾和九秋一起喝茶的那家茶馆门口时,念安停步,茶馆在夜色中黑黝黝的,不曾有半点星火。
也是,都半夜早打烊了,念安无声地一笑,同时,右手突然握住剑柄。
“一别数日,安公子可好?”拐角处,是他曾经帮助逃脱官兵追捕的那位青衣人。
“其实,你是想问小秋好不好。”
念安的语气里多了一分沉重,“今天午时那一战,她收回了命魂,除了左手掌有烫伤外,其他无恙。”
青衣人不说话,却下意识地用右手握住了左手。
“小秋的符上有一个中年人的头像,已确定是午时截杀她的那些倭寇的同伙,但那个头像后面还有一个模糊的右耳轮廓,我可以肯定是你,只是小秋还不明白罢。对了,你的眼睛应该还是赤红的,可否好一些?”
“我体质特殊,还没有完全好。”
青衣人低声说,眼里就有了泪,这泪,是对九秋的挂念和担心,而不是为自己身躯的残缺。
“小秋已经知道有一只黄雀在跟踪那些倭寇,只是还不清楚你的身份,而那些想谋害她的人,也肯定注意到了你,所以,你的处境很危险,要不,你还是现身见她,既可让小秋少些牵挂,也容易自我保护。”
青衣人不说话,仿佛没有听到念安的建议,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念安叹息一声,回到客栈后院,轻手轻脚地翻窗,回到房间。
隔壁,九秋睡得正香,小金子睁大眼睛没有休息,念安进屋的声音极低,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伪君子!”他愤怒地向着隔壁房间吐了吐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