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把一本《孙子兵法》放进包袱里,然后脱下紫色武士服,换上一件银灰色的长衫,手上拿了一把折扇,瞬间变为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在小泥炉里加了木炭,开始烧水泡茶,从水烧开后温壶、洗茶再到闻香、品茶,所有程序一丝不苟,仪式感极强,如果不是刚才在薛家老宅前,他指挥过紫衣人狙杀九秋,谁也不会把他和日本玄志社的情报组织负责人联系在一起。
门轻轻敲响,田中进来告诉他,九焰山来人了。
随即,一位头戴斗笠,身着灰衣的中年男人进来。
渡边起身,朝斗笠男鞠躬,语气恭敬地请他上座。
斗笠男并没有立即落座,而是透过帽檐下的双眼,直视渡边许久,才缓缓开口,“渡边君青年才俊、玉树临风、气度不凡,真乃人中龙凤!”
“先生过奖了,这个时刻先生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前来,令我意外,也愈加敬佩,我的父亲说他和你是肝胆相照的朋友,果不虚言。”
斗笠男落座,品一口茶,“前段时间收到你父亲托人带给我的礼物了,甚喜,请你回国后代我向他说声谢谢。”
“先生和我父亲是交心、过命的朋友,小小礼物,不必挂怀。自从父亲因病回国,我来江夏替代他后,平时有事都是宫奇叔叔和先生直接联系,事实上,我一直想亲自拜访先生,只是现在才有缘分。”渡边微微一笑,给斗笠男杯子里续上茶水。
斗笠男默默地品着茶,不再说话。
渡边很想问他今天九焰山那边的外援,为什么没有来,如果按照原计划来了,一定能把薛九秋逼进老宅,完成血祭。然而,他开口却是自我检讨,“今日之事,是我大意,从而错过了血祭的机会,枉费了先生的心血,深感惭愧!”
“不能完全怪你,我也没料到薛九秋提前招魂,而且选择午时这个大凶的时刻,这是我们最大的失算!当我发觉红云已受到她的招魂咒控制时,立即调动九焰山的天妖地精来援助你们,但在这关键时刻,才发现她在数天前,就用符网控制了九焰山的阴阳两界。
无奈之下,我施展法力破除符网,但意外接踵而来,九焰山山谷口突然来了一位羽扇纶巾、身着金黄锦衣的翩翩公子,他以一己之力,招架了我的两界千万神兵!导致他们无法及时来镇上增援。”
斗笠男说完,重重地放下茶杯,“今天的失误,我也有责任,本来就约好我施法困住她的命魂,并暗中用天精地妖帮助你,你在这边截杀薛九秋完成血祭,可是,没想到她如此果敢,而且还有外援。”
渡边心里一惊,他想到自己遇到的白衣剑客,“那个锦衣人的来历先生知道吗?他是巧合路过出手,亦或是薛九秋的盟友?”
“应该是前者,薛九秋几乎没有朋友,我困惑的是锦衣公子的来路,从他出招的招式,我竟然看不清他属于哪一派,更无法了解他的师承,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所以,我决定来镇上会会你。”
“先生也对这位锦衣公子束手无策?”渡边觉得不应该,斗笠男的能耐他是知道的。
“不,交手的时候,他受伤了,我用鞭子缠绕住他的脖子,在我以为他快要窒息而亡,放松警惕靠近他时,没想到他竟然口藏暗器,舌头一顶,暗器直接朝我眉心飞来,我低头躲他暗器的时候,手下就松了几分力气,他则趁机挣脱而逃。就这一瞬间,我已错过了来安和镇增援的最佳机会。”
“人跑了不要紧,先生可以根据他的暗器查到他的来路。”渡边轻轻地叹息一声,明白今天失败,的确是他们自己准备不足,低估了薛九秋。
“我查看落在地上的暗器时,发现是一块普通的碎银,这种碎银是市面上正常流通的,没有任何特色,换言之,根据碎银还是无法判断他的身份。”
斗笠男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失落,他无法容忍自己失败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上,心里的恨意就更深。
“明白。”
渡边脸上越发冷峻,“他只要不是女风水师的同盟就好,否则,以后我们在安和镇上的任务更难完成。”
斗笠男点头,问渡边下一步的打算。
“我的人马在天黑后会暂时撤出安和镇,午时的恶战,肯定已惊动官府,撤走后官方来查,就不会查到他们的蛛丝马迹。”
斗笠男赞同撤走这个方案。
喝完一壶茶后,渡边把自己率队阻碍九秋收魂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斗笠男,重点提到在关键时刻,有不明身份人士出手帮助九秋,这也是行动失败的一个关键。
“据我所知,还有一股力量也在调查薛家老宅,如果被他们捷足先登,我们这么多年的经营就是白费。至于这股力量是来自朝廷还是江湖,我现在还无法判断,但对方冲着薛家老宅的目的很明显。”斗笠男告诫渡边,以后行动要更加缜密。
“我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先生确信薛九秋仅仅只具备丁级力量,法力尚浅,这个判断会不会出错?”渡边不放心地问。
“薛九秋刚出道不久,她自身的一切都不足惧。”
斗笠男顿了顿,“我这边的确是出了一点差错,但与薛九秋无关,而是我自己。前些时日,就在我盯梢她的那天晚上,竟然也有人盯梢我,我们就叫他黄雀吧,为了抓住这只黄雀,我动用了官府里面自己的力量,借官兵寻找钦差的机会,同时暗地里在镇上抓捕他。虽然发现了黄雀的踪迹,而且对方好像有疾在身,但最后还是被他逃脱。”
“盯梢你的这只带病的黄雀,是不是午时来帮薛九秋的那个白衣剑客?当时他蒙面,我无法判断具体年龄,但感觉和我差不多大小,不过对方肯定是一个厉害角色,他掷出的剑力道奇特,不仅挡开了我的剑,剑气还把我逼退数丈远。”
渡边紧皱眉头,他在心里对出手救薛九秋的那位剑客,充满的好奇大过敌意。
“应该不是,黄雀是带病之身,身上功夫一般,而且跟踪我时并没有带剑,但他对我个人的威胁很大,似乎很清楚我的动向,我必除之!”斗笠男脸上露出狠毒之色。
渡边点头,从旁边一张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五根小黄鱼递给斗笠男,“今天晚上我就要撤离安和镇,那只病黄雀,那个手持神剑帮助薛九秋的白衣剑客,还有锦衣公子,这三个人,请先生务必盯紧查清来历,必要时除之!我有种预感,他们会与薛九秋结为同盟,从而成为我们再一次血祭时的阻力。”
“放心,这三条命,已记在我的生死薄上!”斗笠男说完,告辞下楼,隐匿于闹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