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找到了她？她有没有说，小喇叭当时为什么会情绪失控？”
小喇叭是队里最年轻的一个职工，当时才十几岁，而且，他在考古队，并不做具体的发掘工作，就在大家身后打打杂，见到谁都非常尊敬，毕恭毕敬地叫老师，那乖巧懂事的模样，队里没谁不喜欢的。
他会精神失常，虽然大部分是和他母亲的病情有关，可是这样一个阳光开朗的孩子，会出事肯定也有别的诱因，这是孙广岩一直觉得有疑问的地方，却也找不到答案的地方。
“没错，我们确实辗转在南方一座城市找到了她，估计过两天就能过来了，在电话里，我和她沟通了一下，还没说两句，她便想起了当年的那件事。”
说到这里，老侯头再次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广岩，没有继续说那姑娘在电话里对他说的什么，反而问孙广岩。
“这次，你来东阳市，见过肖伯云吗？”
孙广岩不知道他这样问的原因，但是隐隐也有了预感，这个时候，他也无法再做隐瞒了，而且今天下午何肖伯云的谈话，肖伯云的态度再次激怒了他。
即使时隔几十年，他们再也不可能做回以前那样推心置腹的朋友了，可是让孙广岩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他也做不到。
孙广岩点了点头。
“没错，我下午确实见过他一面。”
侯建忠总算明白了过来，难怪，今天赵辉会来找他。
对赵辉这人，侯建忠一直没有看明白，如果说赵辉是肖伯云未来的女婿，然后还是被肖伯云派过来在自己身边打探消息的人，按理说，赵辉应该低调，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可是，赵辉却恰恰和他想象中相反，好像他比自己还希望能把肖伯云的黑历史扒出来一般。
他曾多次问过关于青铜史寿尊的事，问起过这件事背后的疑点，然后还跑来和侯建忠一起分析。
今天，赵辉来找他更是开门见山了。
“侯老师，我发现我师傅最近的状况有些不对劲，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和青铜史寿尊有关系？”
侯建忠把这件事汇报给龚常之后，因为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他们都只是私底下调查，可是赵辉却一下吧问题摆在了明面上，这让老侯头非常意外。
“小伙子别整天都天马行空的乱想，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不过，老侯头却故意在赵辉面前提起了找到几十年前那护士的事，如果他真的是过来投石问路的，回去之后，必然会对肖伯云提起这件事，肖伯云如果无动于衷，他老侯头的名字倒着写。
知道孙广岩和肖伯云见过一面，再加上龚常接到林小松的汇报，知道他们今天的谈话还不欢而散，侯建忠他们开始怀疑，当年肖伯云的秘密，孙广岩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他的情绪不会这么激动。
于是，在龚常的帮助之下，他们找到了孙广岩住的招待所，让老侯头上门来劝说他。
见孙广岩大方承认了见过肖伯云，老侯头没再拐弯抹角了，说起了几十年前那护士姑娘说出的秘密。
“你知道，小喇叭在跳楼之前，见过什么人吗？”
孙广岩心头一下有些抽动，其实不用问，他也猜到了。
“是肖伯云吗？”
没错，确实是肖伯云。
肖伯云背着所有人偷偷去见过小喇叭，到底对他说过什么刺激的话，已经无人得知了，但是他前脚刚走，护士就发现小喇叭开始抓狂，在屋子里大喊大叫，足足折腾了近一个小时。
那些天来，小喇叭时常喊这句话，所以护士姑娘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给他打了一针的镇定剂，见小喇叭已经筋疲力尽睡了过去，便转身去忙别的事了。
可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小喇叭不见了，屋子的地上撒满了空白纸屑，可见小喇叭在离开屋子之前，情绪已经非常失控了，他甚至扯碎了好几个笔记本，也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况，然后冲到天台上，从那里一跃而下。
护士姑娘是站在病房的窗口，眼睁睁看着小喇叭从窗前一闪而过，最后倒在了医院门口冰冷的地板上，没了呼吸。
如果真的要说，肖伯云和小喇叭的谈话，很可能是导致他发狂的罪魁祸首。
孙广岩听到这里，他的手一下捏成了拳头。
这些事，他从来不知道。
当时小喇叭出事，他和肖伯云一起去了医院，肖伯云跪在小喇叭的遗体前，哭得泣不成声，说不应该对他不闻不问，早就应该来看他。
当时孙广岩也暗自自责，那些天，他们一直被阻止调查，确实是忽略了小喇叭事后，肖伯云几乎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积蓄，要给小喇叭身患重疾的母亲做手术，可是最终手术还是失败了，他的母亲也追随他而去。
不过这件事，依然让孙广岩有些感动，感动于肖伯云对小喇叭的同事情谊。
所以，即使是他犯了那么严重的错误，他和他已经不再是朋友了，他依然没有揭发他，而是选择了沉默。
这一沉默，就是几十年。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肖伯云之所以对小喇叭那么好，不是出于什么同事情谊，而是小喇叭的死，甚至和他有着最为直接的关系。
突然有些无法原谅他了。
你对青铜史寿尊痴迷到违背法律的地步，孙广岩甚至都可以理解，但是，你为了一个死物件，害得所有人不说，甚至要了小喇叭的命，孙广岩一下就觉得这人无法原谅了。
“侯队长，这事当真是肖伯云做的？”
侯建忠满脸都是悲痛，是啊，他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了面前。
“我只是想不明白，他到底对小喇叭说了什么，才导致小喇叭如此失常？以至于从医院天台直接跳了下去。”
孙广岩摇了摇头，心底五味陈杂，在做着非常激烈的斗争，他知道侯建忠接下来到底要问什么，但是到底说不说，他也很痛苦。
一边是他觉得无法舍弃的朋友之谊，没错，这么多年来，他和肖伯云之间虽然没有任何联系，可是他也会通过别的渠道来了解肖伯云的情况，他依然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
一边，却是小喇叭的沉冤蒙雪，是国家利益的损失，他实在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取舍。
“小孙，有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最近，已经有很多证据都证明，当初丟失的青铜史寿尊，应该是在肖伯云的手里，对这件事，你是否知情。”
孙广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几乎是一种本能，他点了点头。
原来，做选择也没那么难，人总是要随着自己的心而走的。
侯建忠没想到孙广岩会这么爽快承认了下来，显得有些兴奋，积压了这么多年的真相，终于要水落石出了。
他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们都知道，当年你和他的关系最好，所以，龚处长决定，希望由你来出面，让他把东西交出来，至于其他的，再让法律来裁定，你愿意吗？”
看来，龚常并不想采取强制性的手段抓捕肖伯云然后再审问，因为这样，很可能人抓了，案子破了，但是只要肖伯云咬死了不把东西交出来，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而让孙广岩去说服他，是最优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