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龙城,听着街道两边的热闹叫卖声,洛语灵始终闭着眼睛。
她终于回来了,不是罪囚的身份,而是人们信仰的天神使者——天女!
洛府覆灭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装神弄鬼,用鬼神玩弄人心,这些是对上天的不敬,死后下了地府,是要永世不得超生的。
可对于一个家破人亡的罪囚而言,这些又有何惧?
为了报仇,她背弃了从小到大的信仰,背弃了娘教她的女德,背弃了为人臣子的忠臣!
慢慢攥紧拳头,手心的触感让她低头,睁开眼睛,手心的伤痕横过手掌。
方泽深……
这是一条不归路,离我远远的,你就不会被洛冷幽害死,你会长命百岁的。
若是有来生,我一定会勇敢一些,努力成为你的妻。
布吉好奇地掀开车帘,望着窗外,“这里好热闹!”
布吉的呼声唤回了洛语灵的思绪,她看到布吉布满笑容的侧脸。
“布吉,对不起。”
从踏入龙城的第一步,她就把圣族推到了悬崖边。
欺骗了圣族所有人,顶替了圣女的位置,抢走了她们的宝藏,以后更有可能会害得她们灭族。
布吉扭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圣女,怎么了?”
“布吉,你会一直对我忠心吗?”
布吉跪在她脚边,“我的生命都是圣女的,布吉会为了圣女拼到最后一刻,圣族上下,都是圣女的战士。”
洛语灵看着布吉眼里的坚定,她突然无法面对这个人,挪开视线。
她是个自私的坏女人,她推开了想保护的人,可唯独把整个圣族都扯进她的复仇里。
几百年圣族所守护的宝藏,就被她拿来讨好太后,未来一旦她失败了,圣族势必会被她牵连灭族。
“布吉,我发誓我会努力保全——”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两人同时看向外面。
方泽深跳下马车,“到了。”
洛语灵掀开帘子,看着眼前宏伟的宫墙门,宫门口守卫森严,护卫也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
她被布吉扶下马车,布吉惊叹道:“这就是皇宫啊。”
方泽深看着这对主仆,望着她那双熟悉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宫墙内的斗争,从来都是不死不休,天女好自为之。”
洛语灵转头看向他。
太后也下了车,看向她,“灵姝觉得如何?”
洛语灵从方泽深身边走过,走到太后身边,才道:“好壮观的宫殿,太后就住在这里面吗?”
“是啊,你随哀家进去,今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了。”
石湛骑马赶过,匆忙下马,跑过来,跪下道:“小人叩见太后,八公主,十公主。”
行了礼,石湛走到方泽深跟前,小声道:“少爷,您久久未归,夫人派小人前来迎接少爷回府。”
太后听见了,挥挥手,“都到宫门口了,你们两个想做什么就去吧,省得说哀家拘着你们不自在。”
褚陌一听,眼前一亮,行了礼就溜了,方泽深紧跟着也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洛语灵垂下眼眸,跟着太后上了宫廷的车辇。
宫道两侧,都是巡逻的禁军,这是洛语灵从没见过的。
“太后,皇宫里守卫这么森严吗?”
她们走了百尺有余,已经过去了三拨巡逻禁军了。
之前,这些禁卫军都是舅舅统领,却不知道如今是谁?
太后也跟着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见她心情不好,洛语灵不再说话,转而看向外面。
其实刚才一进城,她就听到不少传言,零零散散拼凑起来,倒也心中有数。
无非就是贤王妃闹合离,闹到了朝堂上让陛下颜面受损,直接气得病倒了。
洛语灵不知道的是,这并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两年前贤王大婚,洛冷幽的十里红妆,震动了整个龙城, 可同一时刻,一位男子出现在婚礼上,送上了价值连城的贺礼,言语之间尽是和准贤王妃洛冷幽的亲密。
婚礼当晚,贤王遇刺,贤王妃失踪,三日后方归,龙城里非议不断,甚至在三个月后,贤王妃怀孕,坊间谣言那孩子不是贤王的,然后一个月内,贤王妃离奇小产,侧妃却生下了贤王府的长子,章贵妃对侧妃极为重视,反倒是小产的贤王妃,她连问一声都没有。
贤王从定了洛家庶女为正妃之后,就不‘贤’了,大家都说贤王是情种,为了贤王妃散了侍妾,但朝中百官,世家贵族却是对此颇有微词,要知道皇子的女人们,可不只是女人!
几个月前,洛冷幽突然要合离,闹得沸沸扬扬,大家不明就理,却都摇头叹息,好好的贤王,竟娶了这般女子!
贤王的名声算是被毁了个彻底!
作为龙城第一对合离的凤芷熙和褚勋,有了这一对的对比,反倒成了众人夸赞的对象。
凤芷熙和褚勋合离,从未说过夫家一句不是,她过三刑,受罚三年,如今在凤家别院修养,虽然是休妇,可从未闹过其他闲言,听说已经有媒婆上凤府说媒,愿明媒正娶!
这几乎打开了世家女子的眼界,原来不是绝对不能合离,只要两方都留着体面,世家女子合离,并不是直接走上绝路。
这两年,龙城合离的权贵多了好几例,但都很低调,甚至没掀起坊间笑谈。
车辇到了陛下寝宫,太监小跑进去宣告太后驾到。
等她们走进宫院,皇后带着后妃和皇子公主们已经跪在门口迎接了。
“陛下怎么会突然病倒?皇后,你说!”
皇后起身上前扶住太后,眼眶还红着,一边进寝殿一边说道:“母后,还不是贤王和贤王妃闹的,他们要合离,如今龙城上下谁不笑话咱们皇家出了这等……这等……陛下训斥几句,贤王以下犯上,顶撞了陛下,才把陛下气病的!”
被章贵妃压了这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一次,皇后哭得更厉害了。
见到龙床上的褚驰业,紧闭双眼,嘴唇惨败。
太后走到床边坐下,“陛下为何还不醒?”
太医跪着往前进了几步,“启禀太后,臣等正在试药,不敢轻易给陛下服用,陛下不像中毒,更不……”
“行了!”太后烦躁地挥了挥手,看向众人,见皇后哭哭啼啼,皱眉训斥道:“你是皇后,主持中宫,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哀家且问,这宫里为何有这么多禁卫军?”
皇后看了章贵妃一眼,后者立刻跪下了。
“陛下曾说过,如果他病倒,要立刻封禁皇宫,以保护朝局稳定,太后,这是陛下亲口说的!”
章贵妃一副她是听陛下吩咐,绝无半分私心的表情。
“所以你就让你儿子把皇宫围了起来?”
贵妃一脸委屈,低头不说话。
“哀家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宫里由你们母子说了算?你置皇后于何地?”
贵妃比皇后受宠,这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贵妃背后有章家,章家几乎拿捏了闻楚国的钱袋子,连陛下都不敢轻易得罪。
“贤王夫妇呢?陛下被他们气得病倒了,他们连人影都没有?”
皇后在一旁解释,“贤王在后殿为陛下试药,贤王妃跪在宗寺受罚。”
太后看着还昏迷不醒的陛下,愁眉紧锁,不悦道:“让他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