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关一过，就到了贫苦辽阔的西境，也是闻楚国大军和西秦国的战场，自古以来，有西境之地，不毛而干的说法。
洛语灵坐马车进入飞沙关，城里逃难的民众比比皆是，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赵京鸿坐在马上，看到两侧的难民，心中不忍道：“慧王带兵经验不足，这几次交锋，都被方泽靖牵着鼻子走，若是长此以往，这仗就难打了。”
“父皇很清楚方家的实力，这仗由皇兄领兵，就没打算要赢。赵大人也曾在方豁手下待过两年，如果有你领兵，你可有胜算？”
赵京鸿摇摇头。
褚贺楠看了一眼两边的流民，说道：“以免难民中涌入敌探，我们不停留，直接赶往林州。”
闻楚大军都在林州驻扎。
“这……圣女这几日赶路，似乎病得很重。红颜曾提起要在这停留片刻。”
褚贺楠扯动马缰绳，掉头到了马车前，“灵枢？”
红颜揭开侧面的小帘子，“殿下有何吩咐？”
“她人呢？”
红颜侧过身，让褚贺楠看到马车里的情况，就见洛语灵靠坐在垫子上，脸色发白。
褚贺楠眉头一皱，“严重了？”
“嗯，连日奔波加上水土不服，刚才又烧了起来。药用完了，我想去医馆，帮灵枢配药，贤王殿下，方便吗？”
褚贺楠犹豫了片刻，再看看周围的街道，闻楚大军虽没驻扎在此，可两万驻关兵还在。
思及此，他回道：“今晚就住在这里，照顾好她。”
“好。”
等褚贺楠离开了，红颜回头，原本紧闭双眼的洛语灵睁开眼，朝她调皮地眨了下眼。
没多久，马车停在一个小院门口。
洛语灵被扶下马车，余光看到房顶，门墙外，都被护卫团团围住。
她垂敛眼眸，靠在红颜怀里，往院子里走。
“本王派人去请大夫。”
“不必。”红颜出声打断，“灵枢的药我知道，我一会出去抓药就是，她的病，寻常大夫看不了。”
褚贺楠不再勉强，点了点头，就回房了。
红颜扶着洛语灵回到房间。
一关上门，洛语灵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确定约好了？”
红颜走过来帮她脱下披风，低声道：“嗯。不过外面守卫太多，恐怕不好出去。”
“都留下了，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
晚饭过后，她宣告要沐浴，褚贺楠身边的女护卫亲自把热水提进来，看着她褪去衣服，走进浴桶里。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出去吧。”
红颜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女护卫，率先走了出去。
她一直走到了前院。
“贤王殿下，赵大人，我等会要出去抓药，圣女一个人在沐浴，不想让人打扰，请两位加派兵力，但不要打扰到她。”
褚贺楠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本王可以派人去抓药，不必你亲自前去。”
“这是圣女用的药，只能我亲自去配，不可泄露，请殿下见谅。”
赵京鸿忙道：“这是自然，我们绝不会打扰圣女。若是圣女有需要，只需喊一声即可。”
褚贺楠看了她一眼，“你贴身照顾她，早去早回。”
“是。”
红颜向两人行了个礼，回到房间，关上门。
洛语灵应声从屏风后走出来，“说好了？”
“嗯，你最多可以离开一个时辰，时间久了，他们可能会怀疑。”
“放心，我很尽快赶回来，换衣服吧。”
不久后，‘红颜’从房间走出来，就着夜色出了小院，往正街赶去。
她知道暗中有人跟着她，也不着急甩开，而是进了好几家医馆。
走进正街一个大医馆时，她微微侧头，察觉两个护卫就在街对面，唇角微弯，“大夫，我要问诊。”
一个老者走出来，上线打量了她一番，“请问是何症？”
“不可说，还请换个地方问诊。”
“那请进内堂。”
没过多久，医馆后门，一个小厮装扮的人走了出去。
……
飞沙关最大的客栈。
洛语灵走进客栈，把一锭银子放到柜台前，“掌柜的，要一间房，房间里要有上好的香炉，我夜里难眠。”
掌柜的盯了银子犹豫了片刻，笑嘻嘻地问道：“请问小兄弟喜欢什么香？我这里可是有各种香，上好的，一般的，外国的，应有尽有。”
“要辟寒香。”
掌柜的眼神微变，“这香我们有，这就给小兄弟开个房间。龙子，带客官上去，去丁字客房。”
“好嘞，掌柜的！”
店小二龙子小跑过来，“客官，您这边请。”
洛语灵跟着店小二上了楼，来到丁字号客房门口，小二恭敬地推开房门，“客官，这就是您要的房间。”
“嗯。”
她走进房间，龙子在门口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幽暗，连烛火都没有，门一关，她连房间里的摆设都看不清楚。
可她很清楚，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如果我走错了房间，还请告知。”
对方动了，脚步声轻缓，确是朝她一步一步走来。
她警惕地望着那个方向，“告辞！”
她转身，就要推门，身后的人却开口了，“是你要见我，如今什么都说呢，就要走了？”
她猛地回头，这声音不是方大哥的！
对方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烛台，整个房间瞬间亮了。
洛语灵这才看清对方，他穿着黑色斗篷，大半张脸都藏在斗篷下，微微侧头，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按照红颜的指示来到这里的，还怀疑我的身份？”
她不确定地看着对方，“你……易容了？”
方泽廷点点头，“战事未息，我现在不便现身。”
“证明给我，你是方大哥。”
她走向圆桌，却没放松警惕。
方泽廷抬头朝她笑了笑，然后为她倒了一杯茶，“我让雷霆和红颜护送你去北国，他们从训练到现在从没分开过，这次却产生了巨大的分歧，红颜还守你身边，雷霆却违抗我的命令回来找我，他说了很多事，包括红颜刺杀方泽深。”
洛语灵松了一口气，她走到桌前坐下。
“方大哥，既然雷霆都跟你说了，”她搓着手指，努力找个合适的措辞，“红颜的行动，虽然不是我授意，但我会跟她同进退。红颜刺杀方泽深这件事，你们尽可算到我身上，我保她！”
方泽廷起身走到窗边，他伸手推开窗子，让外面的月光照进来，“不管红颜对我弟弟做了什么，你都保她？甚至不问问他的伤情？”
洛语灵跟着站了起来，“既然雷霆都说了你弟弟对我做的事，方大哥还是站在令弟那边吗？”
“他从小就立下志向，娶你为妻，为了你死里逃生，为了你伤透爹娘的心，他卑微地守在你身边，你就从未有过一丝动容吗？”
“那个傻子，毫无保留地爱你，不要命地为你报仇，就从来没焐热过你的心吗？”
方泽廷回头看向她，月光从他背后打来，让他整张脸都陷入阴影里。
“看来，我找你见面这件事，我太天真了。我，不欠你们方家了，方泽深舍命救我，我也……”
她嘴唇发颤，伸手去摸自己的银发，伸到耳下，才想起头发都收在帽子里了。
深呼吸一口，她眼底恢复平静，“我也送上了圣族村一方宝藏，这份恩情，我自认我还了，红颜，我要了，从此以后，方家和我洛语灵，再无恩怨纠葛。”
“再无纠葛？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得了的。”
“我和方泽深的过往，早被他杀死了。如今我们已经不可能和平共相处了，你要是想保你弟弟，那就让他今后不再出现在我眼前。”
“如果他出现？杀了他？”
方泽廷垂下的眼眸里闪过异色，似笑，似凛。
洛语灵转身，指甲陷入肉里，她目光坚定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