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头一回，这么多人亲眼见过这么多卡车同时进城。
更吓人的是，每辆车后面，都拖着一门大炮。最小的炮管子，都有105毫米那么粗。
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风声，说野战军要亲自上场打鬼子了。
这一下，整个彭城的国军都炸了锅。
野战军？那是神一样的存在啊！
多少士兵做梦都想加入，多少新兵把他们的军徽贴在枕头底下。他们是王牌，是传奇，是报纸头版上永远闪着光的名字。
第五战区指挥部立刻组织各级军官，亲自跑到城门口接货——不接不行，这是救命的东西。
李忠仁压根没料到，白葱喜这一趟基地跑得这么顺。
才一天功夫，人家就送来了上千辆满载的卡车！不是运弹药，就是送粮食、被服、药品，样样都是第五战区缺到骨头里的东西。
李忠仁又喜又臊，心里嘀咕：我这当领导的，天天喊困难，人家陈川二话不说，直接砸下这么大的手笔。
白葱喜一进城，直接来找李忠仁，把清单往桌上一拍：“成了！全到齐了。”
陈川根本没废话，直接挥手：“全给你们，不用谢。”
每辆车都压得车轴吱呀响——不是子弹，就是米面；不是罐头，就是棉衣。
“陈川和秃头？俩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白葱喜一边说，一边递过清单，“他不像别人，光嘴上喊口号，人家真敢干。”
清单一页接一页，密密麻麻：
第一批军火：
五万支中正式步枪，子弹一百万发。
三千挺MG-42通用机枪，一千万发子弹。
一千挺M2重机枪，五百万发子弹。
五十万颗手榴弹。
成吨的反坦克雷、反步兵雷，外加几百门掷弹筒。
火炮更吓人：
一千门60毫米迫击炮，炮弹十万发。
五百门80毫米迫击炮，五万发。
五百门120毫米迫击炮，五万发。
一百二十门150毫米重型迫击炮，一万两千发炮弹。
105毫米榴弹炮和155毫米重炮，三百门，炮弹堆成山。
每一项，都是第五战区做梦都想不到的家当。
这几十万兵，除了百分之二十是“秃头”嫡系，其余全是土杂牌。有的人拿大刀，有的人扛长矛，连枪都凑不齐。
前线弟兄们，全凭一口气硬顶，拿命换命。
这批货一来，简直像往干涸的河床里灌了整条长江。
还有第二份清单——吃的。
三月初，天还冷得刺骨，好多兵还穿着单衣，脚上是草鞋，被子是稻草。
每天口粮？平均不到三两！
可陈川送来的，全是能救命的硬货：
两百万罐头！猪肉、牛肉、鱼肉，样样有。
上万吨大米白面。
还有——豪华单兵口粮！
一包管俩人吃三天！轻便，耐放，热量爆表。战场上饿急了，撕开就吃，能撑着再打一轮。
李忠仁看完这两份清单，手都抖了。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但他没见过有人，能把命当粮来送。
第五战区第二十二集团军，也就是川军团，穷得连门板都拆了当柴烧。
一个兵，就两件粗布衣，一条薄被，一双草鞋，头顶个斗笠。
武器？老套筒、汉阳造、土炮，啥都有，就是没准头。
上万人的师，一门炮都没有！轻重机枪加起来，不到十挺。
连最差的步枪，都是清朝时的旧玩意儿，一枪三响都算好运。
一个集团军，拢共就几门炮，还没车拉，没电台，没担架，连个卫生员都凑不够。
其他杂牌部队也好不到哪去。
有的连，一百号人，三十条枪能响就算祖上积德。
碰上鬼子？全靠喊着“老子和你拼了”，往前冲。
现在——陈川把枪、炮、粮、药，全都堆到他们面前。
这不是支援，是救命。
“这只是第一批。”白葱喜声音低沉，“后面，军列一列接一列，还在路上。野战军不能动，但不能看着弟兄们饿着肚子、拿着破枪去送死。”
他顿了顿，眼眶发红：
“陈川说了——吃不饱，没力气，怎么打鬼子？他能做的，就是让每一个站上战场的人，手里有枪，肚里有饭，脚下有路。”
李忠仁没说话。
他站在窗边，望着远处那排排卡车，一动不动。
良久，他抬手擦了擦眼睛。
然后，轻轻说了一句：
“……这一仗，咱们，能打了。”“陈川，真是咱们的活菩萨啊！”李忠仁喃喃自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还有啊，”白葱喜接着说，“陈川说了，彭城这场仗，野战军不会袖手旁观。骑兵旅、空军、十个重炮旅，全往上顶！光是机动巨炮，就准备了至少五门，全给你们配到位！”
李忠仁皱了皱眉：“他这么大手笔……图啥？”
说实话，他心里发毛。这不是支援，这是砸钱买命。从军阀堆里爬出来的老家伙，谁见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
装备多到能重新武装十个师，物资堆得比山还高，连他这个老油条都怕——怕这馅饼底下藏着刀。
白葱喜摇摇头，语气里透着敬意：“你不懂，陈川他根本没要啥回报。他眼里压根儿没‘交易’这俩字儿。他干的事，是把命都豁出去替咱们扛。咱那些小心思，搁他面前，连灰都不如。”
李忠仁一愣，没生气，反而点头，像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清醒了。
“我们真他妈瞎了眼。”白葱喜继续道，“一直拿陈川当‘秃头第二’，可人家压根不是一路人。咱们算哪根葱？我们才是那群斤斤计较的土财主，他才是真正把国家当家的人。”
“你去过基地，那一眼，真叫人脊背发凉。”他压低声音，“短短两小时，我看得腿都软了。将来这天下，肯定是他的。我没戏了，认了。”
李忠仁第一次在老搭档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不是激动，不是得意，是彻底认命后的平静。
“你到底看见啥了？”他忍不住问。
白葱喜摆摆手：“现在不能说。你也别问。要我说，胡中男那脾气多硬的人，见了陈川都跟孙子似的，为啥？因为那人身上，有股真东西——不是权，不是钱，是让人跪着都服气的东西。”
李忠仁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被洗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