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没推辞，直接下令：辎重旅卡车团，连夜装车，出发！
他知道，自己不需要第五战区死守彭城。
但他也不能看着人拿大刀砍坦克。
能多给一把枪，就多给一把。
能多送一袋米，就多送一袋。
能让前线的弟兄吃饱穿暖，手里握的不是木棍，是钢枪——这就够了。
十支独立重炮团，406毫米列车炮，全部下达转移命令。
小鬼子想打彭城？正好。
陈川要的，不是防守，是让敌人一头撞进坑里。
但——坑，得够深，够狠，得让他们疼到骨头缝里。
就在白葱喜跟着车队出发时，陈川转身进了内屋。
他没通知任何人，连刚走的白葱喜都没说。
只带上了孤狼小队、雷电小队。
基地交给了楚云飞。
他自己的目的地——彭城。
没人知道他来了。
他要亲自，看这一仗怎么打。陈川这次去彭城，没带啥明确目标，就是想亲眼看看——看看这座传说中打过几百场大战的古城，也瞅瞅第五战区的兵们到底是个啥模样。
彭城，窝在江叔省西北角，三省交界的地方，安辉、豫省、齐鲁三地的尾巴尖儿都挨着它。这地方老得能当祖宗了，六千多年，老祖宗尧舜时候就封了个叫彭祖的老头儿在这儿建国，叫“大彭国”，地名就这么叫开了。
大禹治水那会儿，把天下分成九块，彭城就是其中之一。后来楚怀王、项羽这俩猛人，也都选这儿当老窝。它东边靠着大海，西边连着中原腹地，南面是江淮水网，北头掐住齐鲁咽喉——南北要道，铁打的门户，谁占了它，谁就捏住了半壁江山的命脉。
史书上说，打从夏朝大彭国跟西河武观在这儿开战，到楚汉相争、三国混战，再到抗战那会儿的彭城大会战，光记载下来的像模像样的大战，四百多场，小打小闹的不计其数。这地儿，根本不是城，是块被血泡透了的骨头。
“自古彭城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这话没骗人。
现在，这古城又成了军棋上的关键一子。它卡在华北和华中的腰眼上，津浦线跟陇海线在这儿死死碰头，大运河也在旁边哗啦啦流着，调兵运粮，四面八方都能通。谁控了它，谁就握住了咽喉。
咱家要是拿住彭城，一能切断津浦铁路，把北边和南边的鬼子隔开；二能护住陇海线这条命脉，把鬼子死死按在东边，给武汉守住后院，让大后方有时间喘口气、重整旗鼓。
可要是鬼子先一步冲进彭城——那麻烦就大了。他们能南北合流，顺着海路西进，直扑徐州，再顺着平汉线一路南下，铁甲车轮碾过平原，直捣武汉。还能直接包抄基地，把咱们的野战军主力死死堵在里面，饿死、困死、拖死。就算不攻城，光围住，也够喝一壶。武汉的屏障没了，指挥中心直接裸奔，整个战局就塌了半边天。
鬼子眼红彭城，不是一天两天了。打通津浦，切断陇海，威胁平汉，彻底断了咱们的筋骨，再一鼓作气拿下武汉，他们就以为能一锤子砸碎咱们的抵抗意志。这地方，是他们必须拔掉的钉子。
彭城城里，人早跑得差不多了。
为啥？因为陈川前面带了个好头——坚壁清野。第五战区一拍桌子：别废话，人撤，东西搬，墙清空！
周边村子的牲口、粮仓、水井、锅灶，全挪走。连一根能烧的柴火都没给鬼子留。鬼子来了？想喝口热汤？门儿都没有。后勤线拉到几百里外，饿不死你才怪。
搬的时候，老百姓哭得撕心裂肺。祖宗的地，祖宗的房，谁舍得？可宣传队天天挨家挨户念：鬼子烧房、砍头、强奸老妇、活埋小孩……听着听着，人就咬着牙走了。背井离乡哪是人干的事？可你不走，等鬼子来了，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武翰那边早备好了后路。有粥棚，有帐篷，有临时收容点。每天一车车的米面、咸菜、药品往里送。还搭了工坊、小作坊，让女人能织布、能缝衣，男人能修车、能搬货。甚至，连学堂都盖起来了——孩子不能没书念。
千万人挤在武翰边上，天天有人来，也天天有人走。亲戚在哪儿，就投奔哪儿。人多是压力，可人乱了才是大祸。好在军方管得严，秩序没崩。国府也发了政令，设了救济局，天天盯着。
但没野战军这千万人的口粮撑着，光靠政府那点拨款？早炸了。
不过，彭城城里，还真留了几个。
没人强迫。搬不搬，自己选。都说过了，留下就是等死。可总有那么几个老头儿、老太婆，觉得“家就是家”，死也要死在炕头上。他们不多，拢共加起来，连一个连的兵都凑不齐。
陈川刚进彭城没多久，城外就来了大动静。
轰隆隆——一长串黑乎乎的铁家伙碾着土路来了。
清一色的重型军卡，方头方脑，跟棺材似的，轮胎比人还粗，车身沉得能把地压出坑。迷彩漆不是绿，也不是棕，是那种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的灰黑混杂，阳光一照，像蒙了层死尸的皮。
路过的百姓都停了脚，指指点点，嘴上不说，眼神却发颤。
这车，压根不是民用的。
是专为打仗造的。
是能碾碎你所有幻想的玩意儿。
可它还没开进城里，就已经在城外站稳了——像一排沉默的铁棺，等着送人上路。这玩意儿，天天看报的，谁不认识？
那几辆黑乎乎、墩墩实实的军用大卡，早就在报纸上露过脸——野战军的标配卡车，全军都在用。
彭城里的老百姓，一瞅见车队，立马就认出来了：“哎哟，这不野战军的车吗？”
人越聚越多，街口全堵了。
那长龙似的车队，一辆接一辆，碾过石板路，哐当哐当开进城，像洪水冲进旱地，溅起一片惊呼。
不多时，上千辆卡车全进了城。有人掰着手指头数，粗略一算——光是这拨车，就不下两千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