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狠的是拖曳式阵列，拉出去能探测两百多公里——但那是理想实验室数据，得海况平稳、对方嗓门够大、咱们自己还憋着不响。
现实没这么温柔。
远距离听声，跟隔着一堵墙听人吵架差不多——知道有人在骂街，但骂谁、骂啥、是大妈还是小偷，全靠猜。
潜艇的声呐，本质上靠的是水里的声音反射和传播。船速、水温、盐度、海底地形，全在干扰信号。
被动听，能听远，但听不清。主动喊，能听准，但一喊，自己就暴露了。
这艘潜艇的主动声呐，最大探测距离十五公里——已经算顶级了。
声呐员一摁开关，屏幕唰地亮了。
数据哗啦跳出来。
“不是军舰！”他脱口而出，“货船！货船没跑！”
货船跟军舰，声音差得跟拖拉机和超跑一样。
货船身子胖，吃水深，螺旋桨嗡嗡响得像打雷；军舰？灵巧、安静、节奏密，一听就不是同一类货。
这回，精准到毫米级了。
陈川这才眯起眼，淡淡开口：“加速，拦它前面去。试试咱们的舰炮——来点真家伙看看。”
他不是来观光的。
他要看的，不是纸上谈兵的数据，不是工厂里的模型。
他要看这艘一万五千吨的铁疙瘩，到底能不能扛得住实战的捶打。
如果它连一艘货船都搞不定，那这玩意儿还不如拿去拆了炼钢。
赵国安没废话。
对艇员来说，试航不是演戏，是活着的考试。
潜艇猛地一震，动力全开，如一条潜行的巨鲸，在深海中划出无声的轨迹，朝着那艘满载鬼子的货船，直扑而去。深度两百米，速度拉到二十五节，顶到了极限。
对面那艘船，连十五节都撑不住。半小时后，一号港艇已经横在了它正前方，距离不到五海里，跟堵门似的。
就在这时候，潜艇猛地一冲——“哗啦！”艇首破水而出，整个庞大的黑色身躯跟打水漂似的翻上浪尖，海浪拍得哗哗响。
紧接着，艇体两侧的外壳像被液压机拉开一样，缓缓向外延展，厚重的钢板滑移、咬合，原本浑圆的潜艇轮廓，眨眼间变成了一艘宽大、扁平、带着流线型舰艏的水面战舰。
两侧展开的船壳贴着吃水线，完美接合，原来圆滚滚的铁疙瘩，现在变成了能劈浪的船体，像个从海底爬出来的钢铁巨兽。
指挥塔前后，两座双联装203毫米主炮“咔哒”一声从甲板下升起，炮管黑亮，冷得像冰。
黑暗的海面上，指挥塔上的雷达已经锁定了那艘还在傻乎乎往前开的船——对方压根没发现危险，连灯都没开。
潜艇内，超高精度传感器配合雷达，把目标数据牢牢焊死在屏幕上。
自动装弹机“嗡”地启动，一发发203毫米穿甲弹被推入炮膛，火控计算机飞速计算风速、浪高、船速、角度，四门炮口同时校准——哪怕艇身随着海浪上下晃，炮口却纹丝不动，稳得像钉在地上。
这玩意儿跟坦克火控一个逻辑：目标在，炮就跟着瞄；目标不动，炮不动；目标跑了，炮还盯着它消失的位置。
“目标锁定，随时开火！”两名炮手的手指，已经搭在发射键上，汗都没擦。
“开火！”赵国安嘴皮子都没动，一个字砸出来。
“砰！砰！砰！砰！”
四声爆响，闷得像砸进水里的铁锤。潜艇连晃都没晃一下——厚重的船壳把后坐力全压进海里，整个艇体被推得往后滑了一米多，可船体纹丝不裂。
高清摄像头里，四道火光划破夜色，像四根烧红的钢钉，狠狠扎进目标。
两发，直接穿透了那艘挂着膏药旗的运兵船。
船上连个像样的防空炮都没有，满舱都是往华中送的小鬼子，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炮弹炸进去的瞬间，船体被捅穿，弹片和气浪搅成一团血雾，几十号人连惨叫都没喊出来，就没了。
另两发砸在船舷外的海里，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整艘船像被巨锤砸了腰，船壳直接裂开一道口子，海水疯狂往里灌。
船里炸了锅，人满地打滚，血水混着碎肉在甲板上乱流，尖叫、哀嚎、撞墙、跳海，全乱套了。
驾驶舱里，船长脸色白得像纸，手抖得连无线电都握不稳。
“这是哪来的火力？巡洋舰？不对……巡洋舰不可能藏得这么悄无声息！”
他看不清五公里外的海面，更看不到那艘刚刚还“消失”的铁疙瘩。
没人教过他们，潜艇还能变成炮舰，还敢在白天这么明目张胆地打靶。
“发求救信号！叫最近的舰艇过来！右满舵，全速突围！”
话刚喊完，底下舱门“哐”地一响。
“报告！动力舱进水！主机被震坏，无法维持动力！”
船长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板上。
完了。
还没等他爬起来，第二轮炮弹来了。
四发，齐射，不带喘气。
炸得那船连呻吟都来不及，船身从中间“咔嚓”裂开，龙骨当场折断，整条船像被巨人撕成两半的纸船，瞬间炸成碎片。
海面腾起十几米高的水柱，燃烧的木板、碎尸、武器、罐头……全被甩上半空，然后扑通扑通砸回海里。
摄像头里，那艘两千吨的运输船，彻底成了海底的零件堆。
潜艇内，官兵们憋着的气终于喷出来，有人笑得拍大腿，有人眼泪都出来了。
“牛！太牛了！两轮齐射，全中！”
可欢呼还没停，声呐兵突然抬头，脸色铁青。
“艇长……不对劲！两艘驱逐舰，高速逼近，距离不到十五海里，二十节以上，正在快速缩小！”
赵国安没废话，咬牙吼：“下潜！全速下潜！”
“咔嗒——哗啦——”
刚才展开的艇体外壳瞬间收拢，齿轮咬合、液压锁死、密封圈一圈圈压紧，潜艇重新变回圆滚滚的铁棺材。
海面恢复平静，可潜艇像被扔进水里的石头，直直往下栽。
别看这艇大，动作却灵巧得出奇。十五秒内，它已沉到百米深。
可这玩意儿有个死穴——水下噪音，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