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当年，容霖乖巧地贴近我。
“我也叫萧梵，在冷宫的时候为了方便去御膳房偷东西吃，我会穿着太监服化身为小凡子。”
说完，我放肆大笑出声，容霖犹如雷击愣在原地。
恶毒的话语却没结束：“你说要善待小凡子的家人，可她真正的家人全部死于你刀下，你还记得吗？”
“五年前的今天，也是中秋，朝哥带我出门看灯会，等我们再回到家时，鲜血染红了楚府。朝哥将我安置在府中的桂花树上，只身与你对峙。你可还记得他与你说了什么。他说……”
容霖记忆中挺拔的身影说出的话语铿锵有力，与我的声音重叠：“容将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容将军身在朝堂，看得比我清楚天下是何状况。朝赋感谢将军给我全家一个痛快，我看得出您心中抱负，也愿用自己的性命成就将军，只盼将来，将军完成大业，还楚家一个清白。”
容霖当时只说了个“好”，手起刀落，斩下朝哥的头颅。
朝哥最后看了我的方向一眼，从容赴死。
这番话容霖肯定也是记得的，“哈哈哈哈哈哈，容霖，你答应了朝哥什么？你有做到吗？我早说过重情重义不是什么好事，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放任你溺死在冷宫的池塘。”我疯狂大笑，笑出了眼泪。
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我喷出一口鲜血，温热的血迹落到容霖脸上，惊醒了愣神中的他。
“太医！叫太医！”
他抱起我往外赶，我制止了他的行动。
“不用了，他想喝我的血，我便服了毒让他喝，毒已进入脏腑，我要死了。”
容霖红着眼眶冲我吼道：“小凡子，我不准你死！我还没有向你赎罪，你不准死。”
殿外的天好蓝啊，我已经很久没这样停下来看过了。
“容霖……我想看看天，你陪我在这儿坐一会儿行吗？作为交换，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脸上传来湿意，容霖的泪水滴落到我的脸上。他抱着我席地而坐，他需要将耳朵贴近我的嘴边才能听清我说什么。
“我其实不喜欢萧梵这个名字……我不想做皇宫平平凡凡的小凡子，我、我想做爹娘和朝哥的掌上明珠，我叫……楚明珠。”
容霖的声音哽咽：“好，明珠，从今天起来我就叫你明珠。”
我满足地微微点头：“……你亲手杀了反贼长公主，登基后必然民心所向，要做个好皇帝。”
“别说了……明珠别说了，我带去找太医好不好。”
我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瞳孔涣散着絮絮叨叨地说：“做了皇帝后要狠一点……但也不要做暴君……我和朝哥还、还有爹娘下一世要在你的太平盛世里长命百……”
“明珠、明珠……小凡子！”
后面的话我来不及说了，因为太累了，我缓缓闭上双眼，恍惚间看见朝哥和爹娘，我扑向朝哥的怀里，委屈地问他们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朝哥温柔地摸摸我的头：“懒珠珠，天气这么好还躺着，今晚带你去看灯会好不好？”
在这一年的中秋，我终于又和他们一起逛了灯会。
容霖视角番外
小凡子，不，明珠在我怀里咽了气，她脸上挂着笑容，一如当年的楚朝赋，只是我没能遵守和楚朝赋的诺言，也没能守护好明珠。
想起刚和她结婚那日，她主动掀下盖头，我看到一张明媚的脸，这让我突然想起了小凡子带我去御膳房偷东西吃时的模样，都是这样明媚的笑容。
只是很奇怪，她明明是在笑，为什么我总感觉她眸子里藏着心事呢。
看着她和四位驸马从房里走出，我心里不知为何很不舒服，我把这归结为厌恶她淫乱的生活。
后来无意中听到宫女说她每次都和驸马在房内枯坐一夜，我又松了一口气。
在怀疑她是小凡子的那段日子，我看出了她的野心，我很高兴能有这么段时光和她相处。
我以为将城郊的叛军控制住，她便没有办法做什么。
前往庐州的那一日，我本想说的是等我回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却和她闹得不欢而散。
但没想到一切都在她的掌控内，自始至终，她的目的只有复仇，庐州的叛乱也不过是她的调虎离山。
萧姝媛送来香囊证明她是小凡子，我内心也没有任何反应，因为我心悦之人是萧梵，不管她是不是小凡子。
然而一切还是被我毁了，她说得对，过于重情义不是什么好事，我亲手射伤了她，这一箭不致命，但我却不知道，她服了那么久的毒药。
不，不管她当时有没有中毒，我都不应该伤她。
她没说，但我知道她是恨我的，因为我亲手杀了她最在意的家人。
因为楚朝赋对我的期待，她对我恨不得杀不得，于是她用了最残忍的方式，让我最爱的人死在了自己的箭下。
我明白，这是她对我的报复，明珠，你做得很成功。
我成功登基后，宫人问我萧姝媛怎么办，我平淡地回了句：“杀了吧。”
她用她的方式教会了我残忍，很奇怪，以前在战场杀敌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是无情的刽子手。
难怪当时我给她散热的时候听她嘀嘀咕咕地说我“假善良”，明珠看人真准。
我平反了楚家的冤案，私心里是不想让明珠和楚朝赋葬在一起的，但不这么做她一定会恨我。
毕竟她不愿意做我的小凡子，而是楚家的掌上明珠。
大苑近年来在我的治理下越来越好，也不知道我的小凡子有没有快快乐乐地出生。
她也不来我梦里，我想问问她，这算不算太平盛世。
我还想和她说，小凡子，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我不想做皇帝，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不喜欢平平凡凡，换我叫小凡子好了，只要你能回来看看我，怎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