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苏颜未曾想自己掉落那横桥铁索之后,再次醒来,竟到了这座古城,而她远远的便看见一袭青色袈裟的阿难。
可她却觉得石台之下,敲着木鱼的阿难,与她在菩提寺中所见的阿难并不相似。
菩提寺所见的阿难,满身皆是戾气,虽然仍旧是平静的话语,可那些话语里的绝望与疯狂,几乎让苏颜觉得那石台之下敲着木鱼的阿难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安然美好,心中有着对佛的向往,心中有着他自己的道。
可他又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宁少宣与他究竟有什么关联?
同样是这座金戈壁滩的古城,她的灵魂勘破的究竟是谁的过往?
苏颜发现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这一切,而不能参与其中,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看着另一个人的过往。
这时,法会才刚结束,天又下起了缠绵的细雨,阿难一行人便出了城,往菩提崖而去。
阿难仍旧是走在队伍的最后,撑着一把青色泛白的油纸伞,他脚步缓缓,神情平静,跟在队伍的最后。
那把青色泛白的油纸伞下,有一个着一袭红衣的幽魂,她借那把青色的油纸伞遮住微凉的细雨。
苏颜看着阿难颈间的那串佛珠,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是爱护已久的珍宝,与她之前所见破旧的样子全然不同。
可这样的珍爱的佛珠又怎会那样破旧不堪?
“你究竟是谁?”苏颜站在阿难的身侧,跟着阿难缓步前行,他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可她有太多的疑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面前这样一个平静温和的阿难变成了那满手血腥的人。
脑海里不断闯入了修罗地狱的画面,阿难居高临下的看着地面上的那一场场血腥,他平静而又冷淡的神色,他绝望而孤独的话语。
“我究竟是欲火重生的佛,还是永堕地狱的魔。”
昔日菩提寺里,阿难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当时的苏颜只从那话语中听出了阿难的绝望与无助,可如今又再次细细想来,阿难当时的问话。
问的是他自己,他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一个人在那阴暗潮湿的日子里过了太久。
苏颜侧头看着阿难的眉眼,熟悉的那一双眼,以及他眼尾微微泛起的红意,都无比清晰的映在苏颜的眸中。
“王爷……”苏颜不经意脱口而出,她看着面前的阿难,竟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
心里那些如藤蔓一般生生不灭的思念涌了出来,她疯狂的想念那个人。
那个总是温柔宠溺看着她的人,那个在漫天烟火下向她许诺的人,那个牵着她的手,想要过尽这一生的人……
泪水决堤之时,苏颜与阿难正好走到了一座孤零零的桥上,阿难不知因为什么停了下来,手撑着那把青色泛白的油纸伞,可那伞竟往他的身侧偏了过去,正好留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他不知道自己怎了,竟会在这桥上停了下来。
苏颜不受控制的伸出手去,轻轻抚着阿难那微微泛红的眼尾,虽然她根本触碰不到面前的人,可她心里那发了疯的思念,竟都汇聚于她的指尖。
“王爷,我好想你……”
“王爷,我还能再见你吗?”
“真的好想好想成为你的王妃……”
阿难觉得自己眼尾竟有些怪异的感觉,像是有微风轻拂过他的眼尾,带起一丝暖意,他转过来的那一刻,正好与苏颜相对。
苏颜呆望着阿难的脸,蓦地缩回手。
他不是宁少宣,他只是阿难……
“师兄,你快跟上啊……”空见转过头来,发现阿难落于最后了,便喊了一声。
阿难听见空见的喊声,便回过神来,追着大队伍而去。
苏颜跟在阿难的身后,缠绵的细雨落于,并未沾湿她的衣衫,好似从她的身子穿过去了一般。
如此这般,还真像是个女鬼。
既然到了阿难的过去里,她决定一直跟在阿难的身侧,将阿难与宁少宣之间的关系都弄清楚了再说。
如幽魂一般苏颜跟着阿难一路去了菩提寺,随着阿难进屋之后,便有些呆住了。
屋内陈设实在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及一个蒲团。
阿难一进屋便跪坐在蒲团之上,闭着眼睛念起了经文,手轻扶着佛珠,好似入定了一般。
苏颜站在一旁看了他许久,他竟是未动一下,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
“喂,你知不知道你将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虽未亲自动手,可你还是将这世间变成了修罗地狱,那你此刻在这念经有什么用。”
苏颜有些急了,对着阿难絮絮叨叨,她太想赶紧将这些事情都弄清楚了,可又心知这些事急不来。
“你将来可是个厉害的和尚。”
阿难纹丝未动,而苏颜就站在阿难的身旁胡乱的说着话,她实在是太无聊了,虽然是来探及阿难的过往,可这一切也太慢了。
宁少宣究竟怎么样了?
她有些坐立难安,只能在这屋子里踱来踱去,可阿难一直保持着刚刚的模样,她有些丧气,便想着自己如今身处其中,可又处于这些过往之外。
而阿难最后变成那满是戾气的模样,或许与这菩提寺有关,不如好好探一探这菩提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