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桥铁索。
苏颜再次到得这个地方,踏上孤零零的铁索桥,桥身晃动起来,那年迈的铁索碰撞在一起,发出嘶哑暗沉的声响。
桥下是幽深不见底的黑暗,这一次的横桥铁索与之前是不尽相同的,这一次横桥铁索之外竟然开满了彼岸花。
那娇艳又凄美的花,仿佛带着她走向的是黄泉。
“苏颜,苏颜……”宁少宣的声音自横桥铁索的前方传来。
一声又一声,她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铁索相撞的声音也越来越疯狂,好似在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
“王爷,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她的声音在铁索的碰撞之下显得荒谬又可笑,她那弱小的灵魂竟想抵抗这注定的命运。
她终于奔至横桥铁索的尽头,竟然看见了一袭红衣华服的晏欢。
“苏颜,认命吧,活下来的人从来只会是我。”晏欢嘴角勾起冷笑,下一刻苏颜好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向横桥铁索之下坠落。
“不,不……”苏颜那微弱而绝望的声音,在晏欢踏上铁索桥之后,便被彻底的淹没了。
逶迤拖地的裙摆与横桥铁索碰撞着,晏欢行至那横桥铁索的中间时,突然感受到脸部的剧痛,她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生怕这张脸掉落下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又可悲,数百年前夺了苏颜的脸,成为了苏颜,可人死后,灵魂也应当是自己本来的模样。
可她厌恶自己本来的模样,连这灵魂都是百年前苏颜的模样。
“不管百年前,还是如今,我都要活下来,不管是以何种面目,何种模样,就算只有名字是我自己的,我也要活得明媚又灿烂。”
晏欢脸上的剧痛仍在继续,甚至那些剧痛不停的腐蚀着她的魂魄,可她仍然不愿意放弃那张脸,她极为艰难的想到横桥铁索的另一边而去。
一步一步,想要重回世间。
嘶哑暗沉的铁索桥疯狂的碰撞在一起,而那逶迤拖地的华服此刻成了累赘,可她还是不愿意脱下那华服。
“晏欢,晏欢,你可醒来了……”
那声音正呼唤着她,她想起了曾经苏醒过的那一刻,见过的那个戴着彼岸花面具的男子,是那个男子在呼唤着她。
“又一个想要世间权力的人,果然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人心里的欲望永远都在。”
当晏欢走到了横桥铁索的另一边时,那个诡异的阵法红光大盛,‘苏颜’忽地睁开了眼。
白不染看着‘苏颜’起身,而后动了动四肢,盈盈的看向他,只那一眼,白不染便知道,面前的人已经是晏欢了,不是苏颜。
“就是你要我归来?”晏欢看向白不染,明明是与苏颜一模一样的五官,可说话的语气、神态却大相径庭,那本该是恣意洒脱的笑容,此刻竟多了阴狠。
白不染就这样看着晏欢,眸子越发深沉起来,语气森冷的道:“傀儡兵刃呢?”
晏欢见面前的人态度冰冷,一听他的目的,讥笑道:“你想要傀儡兵刃,你这样的态度,以为我会乖乖听话。”
白不染看着晏欢,神色复杂,他明明是看着晏欢,却好似看着的是苏颜,而后嘴角勾起阴沉沉的笑。
“那可由不得你。”白不染猛地捏紧了手中的物什。
晏欢身子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那疼自心口不断往外蔓延,顺着周身的血液爬向四肢百骸,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痛感袭来,冷汗直流,最后她只能蜷缩着身子,在地上蠕动着身子。
“你……啊……”她起先还能嘶吼出声,可越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她只能挣扎着想要伸出手来拉扯着白不染的衣摆。
“我……我会听话,我……”她从一开始的盛气凌人,到最后的听话,不过须臾。
白不染慢慢松开了手中的物什,又慢慢握紧,让晏欢在生与死之间不停的徘徊着。
耳边是晏欢的喘息声以及求饶的声音,他听着那声音只觉得心情舒畅。
他就这样看着她,像是在驯服一个不听话的木偶一般。
“杀了宁少宣。”他忽然松开了手中的物什,晏欢的身子的痛楚渐渐散去,她瑟缩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男子。
她以为自己重回世间,便能重新过活,上一辈子,她差点就能走到权力的顶峰,让世人只可仰望她,不可欺她。
可如今她还是受制于人,真是可笑,凭什么,凭什么,她费尽心机,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好。”晏欢的身子慢慢恢复,脸色已然苍白至极,她虚弱的躺在地面上,再无力挣扎一分。
白不染蹲下身子,轻抚着晏欢的脸颊,他灵动的手指在晏欢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就像是抚着一块美玉,自眉间一路往下,滑动至她那丰润的唇,手指轻轻在她那丰润的唇上跳跃起来,他不由得轻呼出声。
“颜颜。”
他的声音轻柔,像是在呼唤着一个久远的人,声音里似乎还带上了不甘。
可下一刻当他忽地触到面前之人的那双眼时,他心里大惊,手下不由得用力,猛地捏住了晏欢的下巴。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他的声音绝望而又狼狈,苏颜不见了,那个能令他想要爬出深渊的人不见了。
消失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