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大火燃尽之后是佛手石室崩塌的声音，大火映照着阿难绝望而悲伤的面容，脸颊上是干掉的血渍，他忽地将手中握着的那把剑扔在地面，蹲在地面上，呆望着那个亲手绘制出的阵法。
终于报仇了，报仇了……
可是因为弘忍法师的贪念，走到如今的地步，他早已回不了头了。
“我是怪物了，怪物……”
苏颜看着阿难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身子止不住的颤抖，那青色的袈裟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碎碎的布条随着他的身子一并颤抖起来。
虽然看不见阿难的面容，可苏颜却听见了阿难小声的啜泣声。
他在哭吗？
苏颜看着阿难蹲在地上的模样，心下不忍，往阿难蹲着的地方走了过去，慢慢蹲下身子，像是叹息一般，说了句。
“你一定很害怕，可是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你……”苏颜话刚落，蹲在她面前的阿难突然抬起头，眼眶里仍然蓄满了泪水，他忽地看向了苏颜的方向。
“仙女，你没走吗？你，你一直都在。”他的声音带着激动了起来，通红的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
苏颜听着阿难的话，不由得惊诧起来，她看着此刻呆望看着她的阿难。
这样期盼而又真挚的眼神，这样于绝望中开出希望的眼神，他看着的那一刻，令她觉得，好像看见的是宁少宣。
她抬起手，抚上了阿难的眉眼，就像此前相处的那几个月，她以为来到的是阿难的回忆，从始至终，对着与宁少宣一模一样的脸，她纵然有时会情不自禁，将阿难那温柔浅浅的笑意与宁少宣的面容混合在一起。
可她始终觉得面前的人是阿难，并不是宁少宣。
此刻抚着阿难的眉眼，像是抚过无数次的熟悉，她那只手像是被热水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了那只手。
“你究竟是谁？”苏颜忽地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阿难’。
‘阿难’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阿难，他轻轻一拂袖，整个画面静止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像是嘲笑着他曾经的天真，亦像是嘲笑着曾经的期盼，而后他看向了苏颜。
“其实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是你自己不肯相信。”
“我与宁少宣从来就是一个人。”
‘阿难’再一拂袖，画面猛地破碎开来，苏颜只觉手心传来一阵冰凉，低头去看，正是‘阿难’握住了他的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记忆中思念过无数次的手，此刻正紧紧握着她的手。
“你要带我去哪里？”苏颜看向了‘阿难’，他那一身青色袈裟闯进了她的脑海中，初见的那张脸，眼尾总是轻轻泛起的红意，除了那双通红的眸子，剩下的一切都与宁少宣一模一样。
阿难与宁少宣从来便是一个人。
是她从不愿意相信，她固执的认为那个温柔浅浅的宁少宣，与眼前这个满身罪孽的阿难，不该是一个人。
不该是一个人……
“他从来便是我的一部分，凭什么我承载着这满身的罪孽，凭什么我绝望而又孤独的活在这个世上，而他却可以抛下一切，灿烂而又明媚的活着，凭什么，凭什么！”
‘阿难’说话之时牵着苏颜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而后他忽地转过身来，将苏颜一把扯进了自己的怀中。
苏颜猝不及防被‘阿难’拉进怀中，刚一抬头，便看见了他的一双眼，那眼中盛满了不甘。
“别动。”苏颜耳边传来他霸道又不容反驳的声音，只能安静的待在他的怀中，耳朵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撞击声。
咚咚咚……
一切都是有力而又规律的撞击着苏颜的耳膜。
她就这样被‘阿难’搂在怀中，此前的他总是突然发狂，可此刻的他搂着她，竟带上了几分不舍，像是搂着一块珍宝。
“你怎么了？”
苏颜轻问道，眼睛偷偷打量着周边的景象，青青翠竹，艳阳高照，微风拂过翠竹叶，带起一阵“沙沙”声。
一切都是这么刚刚好。
低头去看时，青石地板，一座熟悉而又孤零零的桥，她与‘阿难’正身处于这座孤零零的桥上。
二十四桥涧。
她曾与宁少宣牵手走过这座孤零零的桥，在这里遇见了前生往事。
后来，她又是在这座桥上遇见了彼时还心存怜悯的阿难，她偷偷到了他的身旁，那把青色泛白的伞撑在了她的头顶，那是她与阿难的第一次相遇。
她来到这个异时空根本就是一场有意为之的阴谋，可阴谋之下，她亲眼看着阿难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一个被自己心中的道，背弃的怪物。
他想让她看的究竟是什么？
“我是不是，一定会遇见你，或者说是因为你遇见了我，所以才有了宁少宣。”苏颜将自己的怀疑问出。
她想起了佛家的因果循环，本以为来到这个异时空是偶然，可往后看下去，她的到来不是偶然，而是为了唤醒晏欢，可唤醒晏欢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她来到这个时空的契机。
阿难与宁少宣本就是一个人，可宁少宣在世俗中轮回，几乎每一次都遇见了她，而阿难在世间漂泊，阿难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会不会所有因果循环之下，这场看似她是果的过往，其实她根本就是这场故事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