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暴雨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阿难的衣衫早已湿透,不断的滴着雨水,一切已然安静了下来。
苏颜有些自嘲,现在的阿难与她之前所见的阿难并不相同,现在的他有着一腔热忱,心中有自己坚信的道,他善良、坚韧,待人、处事都很是温柔。
而之前所见的阿难,犹如一条溺水的鱼,一直挣扎,不得解脱,满手血腥,在背后操控了一切,晏欢、白不染都是他的傀儡。
他说他自己实在太过寂寞了,难道只是因为寂寞,他就要制造一场又一场杀戮……
这也未免太过可笑了,离魂谷满门被灭、明水宫内突然自爆的尸体,再到蓝渝之为了救蓝雪茶,以孕妇炼药,浮玉山里那些孕妇的尸体。
他早已满手血腥……
苏颜蓦地缩回了手,不再看向阿难,看着面前的阿难,心里百味杂陈。
只是局外人,局外人……
阿难察觉到身边的人入了寺院之后,便收了伞,也一同进了寺院。
苏颜一进那寺院,便去往了弘忍法师的院落。
那女子前来解惑,为何弘忍法师这么快便知晓了,还派了明镜前来。
弘忍法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苏颜脚步越来越快,身子轻易的便穿透了厚重的院墙,一入那院墙,她便看见了只着了白色单衣的弘忍法师。
屋檐下一盏微弱的翠竹灯,有风拂过,吹动了烛火,映照出屋檐下站着的弘忍法师,略微宽大的衣袖随着微风轻拂,衣袖之下是一只略微苍老的手,那只手握着一副卷轴,因为太过用力,手上青筋暴起。
苏颜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弘忍法师,他的神情淡然,可他的眸子里却隐隐透着一股琢磨不透的欲望。
他到底想做什么?
“逃不过,就是逃不过……”弘忍法师暗沉的声音自屋檐下飘荡出来,声音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欲望,暗哑、低沉,在这暗夜下,令苏颜平白生出一股冷意。
此时风愈渐大了起来,烛火愈加晃动起来,连带着弘忍法师映在地面上的影子也晃动了起来。
那影子随风而动,随心而动,也随心沉沦……
苏颜站在离弘忍法师不远不近的地方,她内心惶惶不安,明明只是来瞥见阿难的过去,怎得待得时间越久,她越觉得自己好似身在局中。
一个又一个局,将她网住,令她窒息,待弘忍法师重新进屋,门被缓缓关上。
苏颜有些无力的看了一眼屋檐下的竹灯,那烛火终于在微风拂过之时,渐渐变得越来越小,而后终于熄灭。
…………………………
彼时那座孤零零的桥还只是一座简单的桥,未有名字,自菩提寺到金戈壁滩的古城中去,都要经过这座孤零零的桥。
苏颜跟在阿难的身后,她望着此刻踏上青石桥的阿难,明镜与他一同前行,而他们的身后跟着雨夜前来解惑的女子。
那女子当日来到这菩提寺,赤着一双玉足,自那日之后,便在菩提寺待了三日,待脚伤养好了些许之后,弘忍法师便让阿难与明镜送她下山。
桥的两侧是青青翠竹,阿难在那青石桥上频频向后张望,眼神却是掠过了身后的女子,看向了女子身后的方向。
“阿难,你看什么呢?”明镜有些奇怪,从菩提寺出来的这一路,阿难总是不时回头看向身后,还不时的叹着气。
阿难听见明镜的话,回过头来,神情有些失望,低着头说了句:“无事。”
怎么自那夜之后,她虽然还是跟在他的身旁,可总是离他远远的,不再靠近他,也再听不见她的声音。
苏颜则是在离他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她不知自己怎得了,心里好似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与阿难相处的越久,也就越来越无法接受后来的阿难。
她怕自己看阿难看得久了,便对于阿难的恨意便少一分,她只想当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弄清楚自己来到阿难的回忆里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难与明镜将那女子送至古城外,便停下了脚步,阿难双手合十,声音缓缓,“小僧只能送到此处了,施主还请自便。”
红鸾低头看着穿在脚上的一双鞋,那布鞋还十分崭新,她的一双玉足在这布鞋内显得空荡荡的,她自小便长在青楼,十五岁便成了青楼花魁,她穿过许多精美的服饰,也拥有过很多刺绣精美的鞋,可从未穿过这样一双布鞋,简单、自在。
可她却觉得这样一双布鞋,令人心安。
“那我日后还可以去寺中听弘忍法师宣讲佛法吗?”红鸾忽地抬起头来,看向阿难,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再似之前的种种绝望,竟好似有了希望一般。
明镜见阿难有些心不在焉,便回了红鸾的话。
“师父说过,施主若想去寺中听佛法,可随时前去。”
红鸾听见这话,不由得喜上眉梢,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布鞋,又抬起头来,今日未曾戴面巾,露出一张清丽的脸,一双小鹿眼好似装入了漫天星河一般,令明镜一时晃了神,他只得赶紧敛了心神。
“那我日后可能要多多叨扰小师傅了。”红鸾笑开来,竟让人觉得艳光四射,只消一眼,便让人觉得万花艳丽皆不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