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听见他死了几个字时，心下一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一转头正好对上了阿难一双通红的眸子，她正要开口说话，便听得阿难又开口说话，“你以为只是这样么。”
“阿难已经死了。”苏颜不由得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无数的困惑。
“安静点，”阿难突然吼了一声，搂紧苏颜腰的手加重了力道，“如果只是这样，我顶多成为恶鬼，又怎么会成为怪物。”
苏颜有些无语，恶鬼与怪物，那还是怪物要更好一些。
这时的苏颜敛了敛心神，复又低头往下看去，竟清晰的看见了弘忍法师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只不过那笑意顷刻间便都消失不见。
“道貌岸然的家伙！”苏颜忍不住出声骂了一句弘忍法师，此时搂着她的阿难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苏颜。
只那一眼，仿佛是穿越了无数时光的再见，亦仿佛是他曾在心里的恶念里，死死拽着的救命稻草。
可这一眼的情绪，顷刻间便都消失不见，他又回复了阴沉沉的目光。
苏颜看着红鸾起先还挣扎着，四肢被绑缚处都溢出了鲜血，凌乱的发丝以及嘴角溢出的鲜血，脸上的巴掌印，混合着弘忍法师低沉的诵经声，还真是讽刺。
“弘忍法师，快快惩治了红鸾吧。”这时一名妇人咬牙切齿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安宁。
随着这名妇人的声音，人群都沸腾了起来。
“烧死她，烧死她！”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此前围观的众人都只敢在心里想着要将红鸾处死，可都不敢直接将心底里那邪恶的、嫉妒的、不甘的话语都说出来。
可此刻这一句话仿似掀起了惊涛骇浪，轻易便将心底里那邪恶都勾了出来。
“烧死她，烧死她……”
“烧死她……”
一声又一声，将火云祭坛上的红鸾打入了无间地狱，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可她拼命忍着，就是不让那泪水流出只是越过无数的人群，远远的望着弘忍法师。
为什么？她张了张口，想要将这几个字都问出来，可她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是绝望的持续着张口的动作，她不停的问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得道高僧。
为什么明明与她欢好的人是他，可今日竟被他送上火云祭坛，为什么昔日欢好时，他在她的身上刺那幅刺青之时，明明还是一派温柔缱绻，可今日对她被百般羞辱，竟无动于衷。
为什么他能这样念着渡人的佛经，竟是要送她去死，真是可笑啊！
为什么……
这一声声的质问都只是徒劳的，任何人都听不见，他骗了她，骗了所有人。
真是可笑啊！她又被骗了，曾经也有一个人说会回来娶她。
可那个人竟然背叛了她，所以她将那个人骗了出来，说要同他了断一切，她哄着他喝了那杯毒酒，再将他的尸体燃成粉末，装入了骨灰坛中，放于枕头旁，日日夜夜与她相伴。
红鸾无声质问之时，弘忍法师开了口，他轻拂着佛珠，声音一如平日里的沉稳、冷静，“红鸾施主虽引得阿难犯了戒，可罪不至死。”
弘忍法师这一句话落，使得聒噪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有些咬牙切齿，罪不至死，她这样的人活着就是罪，就该死……
“红鸾曾杀了与她交好的那个书生，我亲眼看见了。”人群中一名与红鸾争夺花魁多年的女子突然开口说话，只这一句话，当真是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红鸾。
弘忍法师微微抬眸，听着人群中的嘈杂的声音，众人都在听见这句话时，大为震惊，可下一刻人群中不停的爆发出一句又一句话。
“我也看见了，就是她杀的！”
“我也看见了，她就是凶手！”
“就是她……”
被绑缚在火云祭坛之上的红鸾听着越来越多指证她的人，弘忍想要她的命还真是煞费苦心，他倒是扮演了一副慈爱世人的模样，还要假做她的死是他无意为之。
这城里的人也真是好糊弄，怎的以前就看不见她杀人了，今日竟涌现了这么多的人，竟都亲眼看见她杀人了！
她杀了那个人时，曾夜夜难安，也是为了这件事才去找弘忍法师解惑，后来与他欢好之时，曾将那些事情都说与他知晓，未曾想今日竟成了她的死因。
他与她的这一场欢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红鸾听到此处，整个人又开始挣扎起来，她不顾四肢鲜血淋漓，张着口想要发出声音，可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劳。
不，不，他是骗子，骗子！
一声又一声无力而又绝望的无声呐喊，可是所有人都只能听见她在祭坛之上的挣扎，所有人皆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最后弘忍法师默许了人群想要处死红鸾的想法，熊熊大火自红鸾脚下的木架燃起，一阵又一阵热浪炙烤着在场所有人，弘忍法师轻轻闭上了眼，口中仍旧是念着佛经。
红鸾眼眶里的泪水奔泻而出，火势越来越大，迷蒙的泪眼之下，已然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她恨不得将那个人一同拖下地狱。
空气中听得人肉被炙烤的味道，所有人都兴奋的看着这一切，好似都在为人肉炙烤的香味而兴奋，仿佛在他们面前死去的并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一场绝佳的好戏。
弘忍法师这时突地睁开了眼，看向此刻正被大火焚烧着的红鸾，他的嘴角轻勾起一抹冷笑，口中仍是不停的念着佛经。
看，又死了一个，她们长得都太像你了，可她们都不是你，她们都该死，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