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难被白骨寺的几个僧众押着出现在火云祭坛一侧之时,苏颜心下一惊,猛地转头看向搂着自己的‘阿难’。
“你……”苏颜不知该如何开口,已然看了这事情许久,大概将所有事情都猜了出来。
原来一切的症结在这个地方!
此前她在石室里见到与红鸾欢好的人明明是弘忍法师,而今天的红鸾被绑在火云祭坛之上,阿难也被带到此处。
那就只能是弘忍法师!
“原来如此。”苏颜话刚落,与搂着她的‘阿难’眼神交汇在一起,她自阿难的眼神中看见了无尽的绝望。
又是这样的绝望!这就是阿难变成后来这番模样的理由吗!他被最信任的弘忍法师亲手推上火云祭坛,还要背负上被红鸾勾引的骂名。
苏颜正要开口说话,便听得脚下传来整齐的呼喊声。
“弘忍法师,快快惩戒了这对狗男女。”
那些声音里夹杂着愤怒、得意,在这座以佛为天的古城之内,弘忍法师也便是这座古城的天,这里人人都信奉佛法,对于红鸾这样的倾城花魁来说,女子们嫉妒她的美貌,男子们嫉恨不能得到她,而自己得不到,还不如毁掉。
苏颜看着着一身朱红袈裟,身姿端正的弘忍法师,他一出现,古城之人都跪倒在地,像是在仰望着他们心中的神。
“阿难是老衲的弟子,这也当是他的劫数,他既犯了戒,那便按佛家戒律,处以三百棍。”弘忍法师双手合十,似是极为不忍。
“法师高义!”
“法师高义!”
……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这时几个白骨寺的小弟子便抬来了莲花石台,弘忍法师端坐于那石台之上,那几个小弟子将石台高高抬起,弘忍法师的诵经声随之响起,周围民众皆双手合十,听着弘忍法师诵经。
火云祭坛旁的阿难被按在石凳之上,他直到此刻,头脑仍旧是昏沉沉的,想要开口说话,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听着周边之人不停骂着污言秽语,说他与红鸾苟合。
不,不,不是他……
啪啪啪……
木棍打在他身上之时,剧烈的疼痛传来,皮肉好似炸裂开了一般,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他的四肢都被昔日白骨寺同门死死按住,他们看不见他的痛苦与挣扎,甚至来不及解释。
血肉炸裂的痛苦以及远处弘忍法师的诵经之声,令阿难越来越清醒,他艰难的抬头去望远处的弘忍法师。
朱红袈裟,万民敬仰的弘忍法师,念的正是为死去亡魂超度的经文,那些熟悉的经文,他曾随弘忍法师念过无数回,也为无数的亡魂超度过,可他从未想过,这熟悉的经文竟会有一日,以这样的方式为他超度。
真是可笑啊!
此刻的他死死盯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弘忍法师,那是他的道,他的道,他自小便想要成为的人。
此前曾让他去佛手石室,说是要授予他佛法,可他并未见到弘忍,而是见到了红鸾,还不待他细想,便晕了过去。再醒过来,便被拖到了这里,而他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就这样成为了佛家的叛徒。
不是他,不是他……
他竭力挣扎,想要解释,可弘忍法师不问一句,就给他定了罪,让他成了罪人。
明明是弘忍法师让他去的石室,为何在那里见到的人是红鸾,难道……
心里闪过这样的怀疑,他莫名的升腾起一股寒意,这寒意比他此刻身受仗刑还要痛苦万分。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诵经声不绝于耳。
阿难头脑已经越来越昏沉,他似乎能听见皮肉开绽声音,亦能感受到鲜血不顾一切涌出快感,痛感之下是心底里升腾而起的绝望,他瞪着一双眼去看远处的弘忍法师,他高高在上,他是所有人的道,他是得道高僧。
真是可笑、可悲、可叹!
他像是拼尽了全部力气一般,猛地抬起半个身子,一双手无力的向前挥了出去,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绝望而又不甘的胡乱挥着手,想要告诉所有人,他们信奉的道是个骗子,是个骗子!
“按住他!”白骨寺的几名弟子只当他是不甘心,想要反抗,都急忙去拉扯阿难的手,或许是因为大量的失血,那几名弟子一触上他的手臂之时,被一股莫名的寒凉惊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可他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当他再次被死死按住四肢,已然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啪啪啪……
木棍再次打在他的背上,周围的几名弟子不由得心下一惊,他整个背部都已然血肉模糊,炸裂的皮肉与鲜血混合在一起,一阵又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闯进他们的口鼻,带起一阵恶心。
阿难此时挣扎无效,竟笑了起来,只不过他一笑,带起胸口一阵剧痛,紧接着涌起一阵腥甜,他大口吐了出来,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于他的眼前。
入目而来的红,皆在嘲笑着他的可笑。
他忽地抬头看向了弘忍法师,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只能听见一声暗哑的嘶吼,众人听得那声嘶吼,本来都在跟随着弘忍法师念经,忽地停了下来,全都看向了阿难的方向。
“他死了。”
一直死死按着阿难的两名弟子见阿难在一阵剧烈的嘶吼后,便晕了过去,将手探在他的鼻间探了探,已经没有鼻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