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神案34:通天阁的秘密
李珏2025-02-06 00:004,537

   天宁元年,大年夜,平都城,皇宫,崇文殿。

   爆竹虽然响个不停,偶有烟花在空中绽开,可今夜的皇宫,乃至整个平都城,都无心过年。宁帝一人独坐于崇文殿中,等待着长公主府的消息。回想这半年发生的事,他也不知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嫣然与李暮烟助他登上帝位,他心中虽有猜忌,却也心怀感恩。到底李暮烟与嫣然都懂得帝王之心。他们承诺,成婚后二人隐居梅山,不过问人间事。宁帝欣然允了这门亲事。更何况,他们已是夫妻。

   宁帝本以为,这朝堂就此安定,他能稳坐天下。可在迎亲的路上,却传出李暮烟谋反的消息。丁墨来向他请旨时,他虽不信李暮烟有谋反之心,更晓得这背后有人算计。可鬼使神差,他竟然默认了丁墨的说辞。或许,他那时存着侥幸之心。若丁墨胜了,坐实李暮烟谋逆,他能心安理得,也能除去心头大患。若丁墨败了,他大可以自称被丁墨蛊惑,将一切追着算于丁墨头上,不了了之。他只要不出手,一切在于丁墨,在于丁墨对李暮烟的嫉妒。

   最后的结果,实则令宁帝暗喜。不管丁墨如何做到的,李暮烟与他的十八脉脉主死于青阳关外,梅山族人悉数被杀,这让宁帝自以为稳坐了江山,再无人可轻易将他推下皇位。

   李暮烟及梅山,实在令人忌惮。他能挥手间,平息兰王之乱,翻云覆雨拯救平都城百姓。他过于强大,过于让人无法心安。

   当然,宁帝需要装作痛心疾首,也要表彰丁墨功劳。他顺水推舟,说服嫣然下嫁丁墨,封丁墨为定国侯。

   也许是死了心,嫣然服了软,与丁墨成了婚。丁墨到底是有手段的,成婚不过月余,嫣然便有了身孕。一切,都如宁帝所求的,平稳往前推移。让宁帝稳了心,不再计较是否曲解了李暮烟,冤枉了梅山。

   可临近过年,他的噩梦却来了。李暮烟化为恶猖,向丁墨发出了死亡预告,要在长公主临盆时,血洗长公主府。应是出于心虚,他派出了林晋,保护嫣然安危。他也嘱咐丁墨,务必护嫣然周全。

   然而,宁帝此刻所等待的消息,并非嫣然与丁墨活着。他最想要的结果,是李暮烟报了仇后,烟消云散,将所有的罪过都算到丁墨头上。

   过了子时,终于有内监慌慌张张传来消息,鬼将军率三千猖兵血洗了公主府,公主府除去刚落地的小世子,无一人生还。宁帝心中当然悲痛,可屏退了宫人,安坐于龙椅上,他竟嘴角上扬,长吁了一口气。

   静坐了许久,宁帝才起了身,走出崇文殿。今日怠慢了皇后,他要去皇后宫里喝口酒。至于太后那里,天亮后他会去向太后请罪。

   只是,当他行至殿门口,却听得殿外哀号声一片。心惊之下,宁帝缓缓拉开门,脸色陡变,只因他看见崇文殿外,满地的禁军尸体。

   一抹黑影,踩着尸体,缓缓朝着宁帝走来。见他周身煞气翻涌,宁帝当他是李暮烟所化的鬼将军。可当黑影现身于他面前,他不禁打了个哆嗦,犹如闪电过身。看着眼前人露出了真面目,他惊异道:“竟然是你!”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七,子时,平都城,皇宫,通天阁地下,通天狱。

   如外面一样,通天狱中,无一人把守。李红衣数人,闯入通天狱中,自然也就畅通无阻。除去每一层中弥漫的煞气怨念,他们未遇见任何可见的威胁。

   “各位当心些。我在此守着。”厚朴停在了门槛外。

   李红衣与丁祸踏过门槛,进入通天狱第一层时,仙儿与盛怀阳护着张陵已往二楼去了。丁祸见厚朴守在了门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厚朴似乎是李红衣的人。可厚朴究竟与李红衣有什么关系,让丁祸极为好奇。

   丁祸碰了碰李红衣胳膊,轻声问道:“并非我冒犯,为何今日看他,与你神似。莫不是,除了你我,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儿子?”

   李红衣笑了笑,只道:“可以这么说。”

   “何为可以这么说?”丁祸惊讶得很,“他是内监!”

   然不等李红衣回答,丁祸抬头看见眼前的情形,与林亦和苏音儿一般,面露惊异。只因这通天狱内的结构,根本称不上“狱”字。一层的空间内,除去通往楼上的木梯,及房梁上挂着一盏白色的纸灯笼,称得上空无一物。

   地板为血红色,灯影晃荡下,偶尔有虚影于地板表面游走,着实令人头皮发麻。瞥见脚下似有虚影游走,苏音儿一把抓住了林亦的手,心惊得很。丁祸下意识,挪步到了清宁身边,嘀咕道:“这哪里是什么监狱,如棺材似的。”

   只有李红衣,看着灯影在地板上游离,已然察觉到,血红色的地板上,藏着一道血印。与出现在平都城中的血印一样的血印。

   重临现场,清宁关于那夜的记忆再次闪现。她看见那夜的自己,惊惶失措,闯进了这里。她需要找一个地方躲藏,可这里却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她只得一层又一层往上爬去。可往上的每一层,都与第一层,一模一样。唯有第七层,有所不同。

   清宁再一次登上通天狱第七层时,她终于寻回了所有的记忆。她记起自己闯入这里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只因他看见摇晃的白色纸灯笼下,血红色的地板上,坐着一个人。此人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双目无光,好似已被夺了魂魄。他身上的灰袍已千疮百孔,好似坟头飘飞的纸幡,称得他像是阴司中受尽折磨的恶鬼。

   如今,这个人还困于这里。铁链依旧如一条黑蛇,缠绕于他脚踝上。清宁身边的所有人,在意外过后,都明白眼前这个人就是通天阁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皇后遭人谋害,盛家家破人亡,老五与扶光被人灭口,无数人没了性命。

   攥紧了玉簪,张陵双目已红,他哆嗦着走上前去,跪于地上,磕头道:“儿臣参见父皇!”

   除了李红衣,其余人纷纷跪下,拜见李朝真正的皇帝。

   听着张陵的声音,本在沉睡的他,缓缓抬头,睁开了双目。他辨认着眼前人的身份,却不识得眼前人是谁,只苦叹道:“二十年了,呵,二十年了……”

   然他瞧见了李红衣的身影,忽生惊恐,低下头蜷缩了身子,只因他错将李红衣当成了李暮烟,惊慌道:“你不能杀朕,不能杀朕。害你的是丁墨。丁墨包藏祸心,他不仅算计了你与嫣然,还算计了朕。他将朕囚禁于此,化作朕的模样,坐上了朕的龙椅……”

    

   天宁元年,大年夜,平都城,皇宫,崇文殿。

   这一夜的雪,来得极其突然。天气变得极为诡异。这座皇宫,毫无防备。也许是幻觉,一声惊雷在宁帝头上炸开,闪电中,露出了通天阁的虚影。那是李暮烟死后,他命天机卫所建造。

   依照丁墨的说法,只有这通天阁,可以镇住李暮烟及梅山的怨灵。

   闪电似乎落在了宁帝身上,他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惊惧交加。他早该有预料的,一切都是起于丁墨的野心,是他所谋划。是丁墨利用他的猜忌,谋害了李暮烟及梅山。也是丁墨利用他的恐慌,设下今夜这大局。看似是李暮烟复仇,实则是丁墨顶着李暮烟的名头,除掉嫣然灭口,杀入皇宫,将宁帝取而代之。

   “来人!”宁帝看见丁墨的袍子上沾满了血迹,已经红了眼,好似地下爬出来的恶鬼。

   丁墨冷冷一笑:“禁军都死在了公主府。天机卫是我的人。没有人能救你。”

   “为什么?”宁帝质问道,“你想要的,朕都给了你,你有什么不知足?”

   丁墨冷哼道:“先行一步而已。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三千禁军守护的不是公主府,而是在适当时机血洗公主府。”

   又一声惊雷炸开,闪电映照出宁帝惊慌的神色,他步步后退,歇斯底里喊道:“就算杀了朕,你也坐不了那张龙椅。没了禁军,还有羽林军,赤羽营。十万黑甲已入了城,就凭你手下的天机卫,能抵抗得了几时?”

   “所以,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杀了你。”丁墨冷笑着一挥手,宁帝被煞气环绕,滚落在地。

   宁帝回望着龙椅,已然猜想到了丁墨想做什么,尤其他看见丁墨已然缓缓化做了他的模样。

   宁帝近乎吼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丁墨所化的宁帝,踩着宁帝的脸,朝着远处的通天阁道:“你命我修建通天阁,是为镇压李暮烟的怨灵。通天阁,我已经建成了。不过,我也在通天阁地下挖了一个洞,给你建了座坟。坟里有棺材,从此以后,你就在那长眠吧!”

   冷风卷起,摇曳灯火下,丁墨的脸已完全变成了宁帝的脸。当殿外传来马蹄脚步声,见赤羽营及羽林军已杀了进来,丁墨一个眼神,藏于各处的天机卫现了身将已昏迷的宁帝拖了下去。

   当丁墨坐上那张龙椅后,他便成了李朝的皇帝。

    

   那一年,年未过,宁帝便被丁墨扔到了这里。没日没夜,他都要遭受此处的煞气怨念折磨。钻心之痛,非人可以忍受。可就算被折磨到神志尽散,他也未有过寻死的念头。

   他要活着,要活着出去,将真相昭告天下,哪怕他跪下向李暮烟与嫣然的后人磕头认错。可这地方,似乎专为他而设,叫天无门。直到天宁五年,有一个叫文秀的女使闯了进来。

   那时,宁帝气力尚存。他让文秀带自己出去。可铁链还未斩断,天机卫已察觉了文秀的踪迹。当无数怨灵朝着此处涌来时,他只得取下发髻上的簪子,交予了文秀。让文秀出去后,将真相公布于天下。

   可文秀走后,传到他耳朵里的是,重华殿的一场大火。这场火,烧了他所有的希望。丁墨在他耳边低吟:“从此以后,再无人记得你的存在。”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朕!”宁帝歇斯底里咆哮。

   丁墨冷笑,只道:“你可知道,那一年,我为何会被卖入王府为奴?是因为我的父亲在朝堂上一句话惹恼了你父亲,而你父亲一声令下,将我满门抄斩。我的父亲将我藏于棺材里,我在棺材中藏了整整七日,才被人救出。出了棺材以后,我发誓,要替我父母复仇,我要扰乱你李朝的天下,让你们李朝的皇帝,遭受比我百倍的痛苦。”

   “你是丁云的儿子?”宁帝大惊后极度无奈,“可丁云是乱臣贼子,是他制造了蛊粽案,谋了万千百姓性命。”

   “那又如何!”轮到丁墨歇斯底里,“父亲未做完的,我来做。父亲未杀的人,我来杀!”

   自那一日,宁帝彻底失了心智,也没了求生的意志。他只求速死。可奈何,尽管这皮囊枯萎,他魂魄残存。几个月前,有盛家的姑娘闯入。他根本没有让她救自己的意思,只给她指了一条路,沿着暗河走,或许可以逃出这个鬼地方。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七,子时,平都城,皇宫,通天阁地下,通天狱。

   丁祸给的一口酒,让宁帝恢复了些神智,有了些气力。宁帝缓缓睁开如树皮一般的眼睑,看清了跪着的人中,有盛家的姑娘,他虚弱地笑了笑,到底他也救了一条性命。

   宁帝终于能辨认出眼前这些人的身份。他认出了自己的儿子,认出了林亦是林晋的儿子。还有丁祸与李红衣,他知道他们是嫣然与李暮烟的儿子。果然,他造下的孽,他们的儿子要来讨。

   “你们可以杀我,为你们父亲母亲报仇。”宁帝指着张陵道,“只是,请你们看在与他是兄弟的份上,助他夺回皇位。”

   丁祸始终在李红衣身侧,他与李红衣一起看着眼前这气息奄奄的男人,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而李红衣,只丢下了一句:“我兄弟二人,与你张家的账,待了结了丁墨,再与你们计较。”

   父辈的仇怨,张陵插不进任何的话。如今,他与身后的人一样,都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真相。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向通天格那位宣战,为母亲兄弟的死,讨回一个说法。清宁与盛怀阳,甚至林亦,也存着同样的心思。既然知晓了仇人是谁,他们都须战到底。

   丁祸察觉到李红衣面色有不安:“可感觉到父亲的英魂在何处?”

   李红衣行至那纸灯笼下,看着纸灯笼一闪一闪的灯火,他指尖的探灵符涌动。终究,他未能探到他父亲英魂的踪迹。这让他费解,他与厚朴同时探到他父亲的英魂在这湖心。可他们方才寻遍了通天狱,除了煞气,根本没有找到他父亲的任何气息。

   也是这时,外面忽然哀号声不止。林亦神色一凛,行至窗边往外看去,见外面煞气翻涌,似有暴风雨降至。亦是这时,李红衣眼前的灯笼,忽然熄灭了。

   不只是第七层的灯笼,通天狱中每一层的灯笼,都在一瞬间熄灭了。每一层的地板上,逐渐显示出一道血印。血印重叠交织,令这通天狱真正成为一方囚禁宁帝的棺材。

   黑暗中,宁帝惊恐道:“他来了,他来了!”

   林亦手中的鬼王枪闪着隐隐光亮,他终于明白为何这通天狱中没有任何守卫,原来这是通天阁给他们设下的一个杀局,一个将他们所有人诛杀于此的局!

  

继续阅读:夜游神案35: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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