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灯案22:真凶
李珏2024-04-06 12:004,455

  天宁二十年,十一月初四,酉时三刻,林府。

   李红衣在意耳边的清风时,丁祸似通了鼻息而闻到了一股隐秘而古怪的味道,他认为这是话本传奇中所说的妖气。几乎与李红衣同步,他回头看着清风去处,一道灯影闪烁不止。

   丁祸嘀咕道:“隐身术!”

   一道显形符从李红衣指尖飞出,与那缕清风纠缠不止。呼吸之间,那灯笼显了形。乙女忽化为黑猫,扑了上去。那隐匿的人,应是知晓自己抵挡不住,而丢下了灯笼,露出了身形。只是,他身穿夜行斗篷,蒙着面,根本无法认出其身份。当黑猫撕咬过来时,他迅速跳上墙头,使出轻功逃遁而去。黑猫自然撕咬不放,追了上去。

   清风散去时,拉下了天幕,终入了夜。李红衣缓缓睁开眼,看着丁祸捡起了那灯笼。他无法辩驳丁祸的话,也无法否认方才那人就是她的推论。闪避一般,他行至林亦面前,在林亦窒息到快要昏迷时,在他面前画了道符。

   扶着门框,终平静了下来,林亦才敢直视座椅上那没了头颅的尸体,才忍着悲痛招呼了阿庆去通知叔母,去大理寺报官安排仵作来验尸。至于眼前的李红衣与丁祸,无须问也知道他们为何来此。这多起命案,牵扯澧县贪渎案,而他叔父应是知情者。

   李红衣查验着林渊的尸身,拨开眼皮,看清眼珠上没有出现“十八”二字,他断定凶手已确认账本就在林渊手中。只是,从现场凌乱的痕迹判断,应是林亦与他们的出现,扰乱了凶手的计划,致使凶手无功而返。

   林大娘子闻讯而来时,致使现场变得混乱不堪。幸而林亦稳了心神,安排了人将林大娘子送回房中,才保住了凶案现场不受破坏。而司马钦带着仵作匆匆赶来时,断定林渊的死因,与秦也等人一致,被同一人所杀。而看着凶手遗落的灯笼,众人都知晓凶手用了什么手法。

   这是第一次,丁祸见着林亦时,没有摆嫌弃脸色,而有感同身受。抹了抹眼角那滴泪,丁祸道:“你,节哀。”

   林亦受了李红衣的好意,而转头看向李红衣。李红衣依旧是那副清冷的神情,好似不在意所谓的生死:“林少卿若想破了这个案子,须放下龃龉,与在下合作。”

  

   黑猫翻过院墙,落地是幻化成了乙女模样。今日是花灯节,坊中游人如织。各色联排花灯,点亮了整个平都城,灿烂星河。当那黑衣人混入人群时,她或许已经换了装扮,虽乙女记住了她身上的味道,却也无法继续追踪。

   回想这股幽香,乙女想起了那夜于平阳坊劫杀李红衣的黑衣人。直觉上,乙女认定这是个女人,或许还是她熟悉的女人。只是,她忍不住逃避这个念头。可当她返回林府,看着满院的花灯时,却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能感情用事。因为,那是一股独属于她的,海棠清香。

   李红衣与林亦说明了前因后果。当乙女说起那海棠清香,林亦回忆起案发现场的那些细节,丁祸提醒李红衣会不会凶手也和他们一样点了隐身灯出现在现场时,李红衣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红衣睁眼时,置身于长乐坊中。他看见她,一直在暗处盯着秦也的一举一动。秦也从长乐坊出来后,她提着灯与秦也擦肩。她身上的清香,让秦也迷了神,而使得秦也误入了那荒宅。是她点着灯笼,操纵猖兵,砍下了秦也头颅。

   而她也知道那乞丐的存在,而提前往大理寺送去了一盏鲤鱼灯。通过那鲤鱼灯,她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发现了那乞丐的踪迹。故技重施,谋杀了乞丐灭口后,林亦与司马钦赶至。而她得了手,才提着灯笼,离开了现场。如此,林亦才感受到那擦肩而过的阴风。

   也是她,借着给父亲超渡,在青云观留下了那盏白色的灯笼。也是她迷了张熹的神智,引导他来了青云观。当罗典寻上门时,她提着灯笼,潜入了厢房中,如谋杀秦也一般,取了张熹的性命。张陵发现张熹遇害后,感受到的那缕清风,并非张熹的魂魄离开,而是她悄无声息逃离了现场。

   姚远桥看见那盏在风中飘荡的白色灯笼时,灯下站着的也是她。她召唤猖兵,取了姚远桥的性命,并如往常那般,在他的眼珠上,划下了一个“十八”。

   她也一直暗中盯着李红衣的动静,知晓了账本在林渊身上,才以林亦之名送来了灯笼。她逼问林渊账本的下落,可林渊死不开口。她再以此前手段,取了林渊性命。就在她四处翻找账本时,林亦与李红衣几人赶至。慌乱之下,她提灯隐身离开。本以为可不露任何痕迹,却不想被李红衣撞破。

   听得李红衣说完,林亦并未提出任何质疑,只因他也有如此推断。思考再三,林亦道:“先生可确认,账本就在叔父手中?”

   “其实不确认。”丁祸抢话道,“我方才与昊六将这宅子翻遍了,除了你们林家的烂账,根本没找到什么账本。”

   林亦微微呼吸了一口气,神情紧绷:“叔父做事谨慎,若账本真在他手中,必在你我找不到的地方。”

   李红衣想了想道:“那账本之事,就交予林少卿了。他与这个案子的关系,也得林少卿去查证了。”

   “凶手是谁,先生也不必回避。”林亦道,“先生已查证,杀人的阴灯,用的是澧县剡藤纸。这平都城中,谁家用这种纸,一目了然。我也与清河王确认过,太子遇害前,是她以做法事为名,送去了灯笼。秦也遇害的荒宅,离半步客栈不过半里地。”

   “我知道你们在怀疑谁。”丁祸记起了那股妖气,“可动机呢?她与太子哥哥何仇何怨?”

   李红衣想了想道:“六子,你去趟户部,查一查那对父子的户籍。”

   昊六即刻明白李红衣的用意,化为老鼠翻上院墙,爬上屋檐直奔户部而去。李红衣又吩咐匆匆赶来的沈夜,去半步客栈盯着乙女的动静。而这时,林亦立于院中,回想那一日与林渊的争执,忽明白了账本的去处,而急奔往外去。

   忽林亦又折了回来:“有个证人,只有先生能问出结果。”

  

   五光十色花千树,姹紫嫣红不夜天。平都城中,花街灯如白昼。满街游人,或赏灯,或饮酒作乐。烟花之下,行人驻足时,却见一人骑马飞驰而过。骑马的,正是林亦。他无心这城中的欢愉,而离灯火越来越远。

   穿平阳坊,过九曲巷,至镜湖边,入了一处密林,马蹄声终止。一跃下马,林亦快步至一处坟茔前,此处便是他父亲长眠之地。

   当李红衣提及账本在林渊手中时,林亦忽回想起,那日叔侄二人面红耳赤,竟是此生最后一面。而他那句“若叔父死了,替叔父至你父亲坟前,上三炷香,告诉你父亲,终究愚弟无骨,辱了家门,来生不敢称兄弟。”成了遗言。只是,林亦不能确认,这遗言能指引他找到账本。

   挥枪攘了新长出的杂草,点了三炷香,林亦跪于碑前:“孩儿不孝,来扰您安生了。”

   当三炷香插入香炉时,林亦忽明白了这三炷香的意义。只是,他却没想到,自出林府时跟上来的尾巴,已藏于灌木丛中,向他投射出杀意。

  

   立于那破败不堪的窗前,看着远处腾空而起的烟花,乙女一边赞叹烟花之美,一边发出疑问:“为何这花灯节,不在元宵或是中秋,而在这清冷萧瑟的十一月?”

   丁祸认真想了想道:“皇祖母说,这是李朝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听说有一位老祖宗,因他的弟弟殁于十一月初四。他弟弟生前喜欢花灯,老祖宗便将今日设为花灯节,遥寄哀思。”

   “都说兄弟情深。”乙女不屑道,“我却只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世上的所谓情意,大都是骗鬼的。”

   丁祸好奇地看着乙女,阴着眼:“莫非你生前是被情郎辜负才害了性命。”

   “呸!”乙女啐了丁祸一口,“老娘还没死呢!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还是首次,李红衣无心听他二人斗嘴,忽觉得悲凉。他记得姑姑曾说起,父亲与母亲定下终生那一夜,父亲在山崖之巅,放了一夜的烟火。就如他二人的命数,绚丽却短暂。

   丁祸见李红衣失了神,下意识拉着他手道:“李红衣,来这鬼地方,可不是来赏烟花的。”

   李红衣回过神来,转身飘舞的红衣,如窗外的烟火,照亮着伸手不见五指的荒宅,抵御着眼前弥漫的阴冷煞气。

   乙女嘀咕道:“那乞丐不是被灭口了吗?林亦让我们来此,到底是见谁?”

   说话间,煞气之中,亮起了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丁祸打了个冷颤,从腰间摸出了火石,点燃了手中提着的灯笼。灯火亮起,照见废墟之上趴着的是一只虎斑野猫。

   野猫嘶吼了一声,似乎对来人充满了敌意。可它又惧怕李红衣眼眸间的煞气,而转身就跑。哪晓得乙女化作黑猫,呼吸间挡住了它的去路。当野猫没了气场,顺了黑猫的意时,李红衣指尖飞出一道符咒。

   当周围黑影翻滚乱窜时,丁祸知晓这是李红衣的探灵术。而他顺着野猫的视线,身处黑暗中,他与李红衣置身于黑夜。他二人转过身时,听得秦也慌乱的呼吸声,惊恐地看着地板上飘动的黑影。那黑影幻化出提着斧头的鬼将军,逼近步步后退的秦也。

   丁祸终究将眼前的情景当成了现实,而冲上去挡在了秦也面前。斧头闪着寒光劈来时,倒下的还是秦也。这一刻,他看清了躲在暗处瑟瑟发抖捂着嘴不敢出声的乞丐。而李红衣却看透了冷风后的灯影,也看清了提着灯笼隐着身的人。

   李红衣慢慢走到那人面前,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海棠清香,看清了她的面容,冷冷道:“真的是你。”

  

   一只猫头鹰,倒挂于树枝间,有规律地发出似招魂般的呜咽声。林间弥漫的杀气,惊动了与枯枝融为一体的乌鸦。乌鸦扑腾着翅膀,四散开来。一双如狼般的眼睛,视线透过灌木丛,死死盯着林亦。

   林亦终于发现,香炉之下,藏有玄机。他移开香炉,拨开杂草,用枪头挖开了泥土,终露出了一个梅花纹梨花木盒。挖出木盒,盒中藏着的东西被一层厚厚的牛皮纸包裹。划断麻绳,拨开牛皮纸,林亦忽松一口气,果然是一个账本。而账本之上附着一封书信,信封上有字:亦儿亲启。

   是林渊留给他的,而这信上写满了林渊的秘密,也是林渊在这个案子里的谜底。可林亦来不及细读,却感受到了背后的杀气,以及飞来的冷箭。呼吸之间,林亦一个翻滚,躲于墓碑之后,看着一支弩箭被墓碑挡住。不能有任何犹豫,林渊将账本藏于胸前,在数支弩箭再飞来时,甩出了手中的长枪。

   长枪射入灌木丛中时,听得一身闷哼。林亦冲入灌木林中,抽出长枪,看着倒地的尸体,顿觉惊异,只因他闻到了他身上那极熟悉的味道。可他来不及多想,只因眼前从树林中钻出了五个持刀的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压低着声音道:“将账本交出来!”

   林亦拍了拍胸口,冷笑道:“你得有命来取!”

   甩出长枪,眼前的黑衣人虽然刀法凌厉,却近不得林亦的身。乌鸦在林中乱窜,猫头鹰依旧在嘶叫,可此刻却像林亦给黑衣人们奏的死亡之乐。一招回马枪,一个黑衣人被刺穿了胸口。再甩出长枪使出夜叉探海,黑衣人们已无还击之力。几个呼吸之间,林亦收回长枪,而黑衣人皆已倒地而亡,成了林中鸟兽的消夜。

   用枪挑开一名黑衣人的衣襟,看着腰间那块腰牌,林亦不必读账本,也已知晓藏在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已过子时,街上花灯未灭,游人不散。当李红衣领着丁祸与乙女,行至平阳坊坊门前时,昊六已在等候。见了李红衣,昊六从怀中掏出从刑部誊来的卷档,急切道:“查清楚了。那对父子,是澧县人,姓高,父亲名安,子名顺。高安有一子一女,天宁十四年丧妻后鳏居,为澧县度支郎。”

   李红衣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一子一女?”

   “是。”昊六又道,“天宁十四年,他将女儿送来平都城,寄养于高妻娘家。天宁十七年……”

   乙女夺过卷档,看着高安女儿的名字,变了脸色,哆嗦着道:“青儿姐姐说过,她父姓高,单名一个清字。”

   “清,青儿。”丁祸嘀咕道,“真的是她。如此说来,她是在为父兄报仇!”

   李红衣几人疾步入了半步客栈时,已人去楼空,不见青儿踪影。而沈夜,倒于堂中,昏迷不醒。

   当丁祸看着那枯了的海棠树上,挂着十八盏灯笼。每一盏灯笼上,写着亡者的名姓。回想起张陵调出的卷宗中,澧县贪渎案被处决的人,李红衣叹道:“原来,这才是‘十八’的用意。”

   李红衣点头道:“十八条人命。她也是在为冤者报仇!”

  

继续阅读:阴灯案23: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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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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