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射长安.下
连落2025-03-16 21:566,070

  紫宸殿的石板吸了光,折射出暖青色的光。朝臣分站两侧,各自垂首,用笏板遮住眉眼,避免和文德帝的视线接触。

  整个大殿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文德帝端坐在龙椅之上,视线在臣子间不断搜寻,双眼布满红血丝,面色阴沉如水地望着下方为首的重臣。

  “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周围朝臣顿时议论纷纷:“竖子狂妄,把朝廷置于何地了……”

  “据说这个叫牧川的草莽是崔连成干儿子。一日为贼则终身为贼,陛下不可听信他的迷惑之言!”

  “安西乃是公主的封地,此子居心叵测,威胁朝廷。”

  “率领部下盘踞长安城外,距城门不足三十丈,如饿狼蹲守卧榻之侧,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魏王施施然出列,站在群臣之前,“儿臣请调神策军,耗到他粮尽马乏——”

  文德帝沉默抬眼,看向了站在一旁历经三朝,功勋卓著的老臣英国公,“老国公似有话要说。”

  须发皆白的英国公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牧川虽然出身草莽,但他既然能以区区三千骑逼退数万联军,足见其绝非泛泛之辈。臣以为,帛书上的要求不可全然拒绝。”

  “国公老糊涂了?”魏王大步走向立在殿中的长安布防图,手指反复在牧川扎营的位置画圈,“不过是群各处捡拾箭头,重复使用的乌合之众,本王拿禁苑豢养的猎犬都能拖死他们!”

  “昨夜魏王府家丁对北门守卫官高声呼和,咒骂他们阻挡了王府送金银细软出城的时间,”英国公看着慷慨激昂的魏王,意有所指道,“您先前还力主圣人暂避锋芒,移驾剑南道,看来今日是改变主意了。”

  “皇妹不眠不休守在城楼上鼓舞士气,我身为兄长,岂可躲在妇人背后!”魏王垂下眼帘,语气分外恳切,“牧川开此局面,只凭一时之勇。他未备辎重,后劲不足,无法与我大唐精锐之师抗衡。只待粮草耗尽,牧川必定失去对军队的控制,儿臣领兵对抗,一定能将其一举覆灭!”

  惊雷劈下,天地失色。

  电光明灭中,文德帝半面堂皇,半面阴翳。

  “朕心已定。”

  

  墨色的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瓢泼大雨倾泻而下,裹挟着阵阵狂风,发出呜咽的呼啸。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城楼之上,噼啪作响像是密集的鼓点,敲打着守城者的心房。

  士兵披着斗笠,大喜过望,“雨天易守难攻,与休战期无异!熬了这么多天,咱们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长安城楼的内室里,一灯如豆,只照亮李明月身旁方寸之地。

  她斜倚在软榻上小憩,眉宇间难掩疲惫之色。

  思烟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木架上,又拧了热毛巾,轻轻地为公主擦拭着脸颊。

  “您这几日风吹日晒,连口热饭都顾不上吃,脸颊也累瘦了。”

  李明月感受着温热的触感,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放松。

  听思烟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她微微睁开眼睛,主动握住对方的手,柔声安抚:“无妨,我撑得住。”

  李明月又想起一事,清丽的眉微微蹙起。

  “对了思烟,熙儿年纪还小,又经历这等惊天变故,不曾吓到吧?”

  思烟回答得极快:“世子无恙。国公府上下谨遵公主的嘱托,将小世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不会让他有半分闪失。”

  李明月长长地舒了口气,“蔚娘子行事妥帖大气,将熙儿安顿至此,是不用操心的。”一阵刺痛蓦然从左臂传来,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李明月撩起衣袖,只见左臂上赫然一道狰狞的剑伤,虽然已经结痂,但周围的肌肤却依旧红肿,显然是未恢复利索。

  “公主,”思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伤才好,您却没能再多修养几日,万一从此落下疤……”

  “它能时刻提醒我,不忘当日所受屈辱,纵使留下痕迹又有何妨。”李明月轻轻地抚摸着伤疤,眼神变得幽深晦暗。

  “叩叩叩——”内室的门被人轻轻地敲响了。

  “公主!”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

  李明月整理好仪容,唇角上扬道:“小辰,你平安归来了。”

  门被推开,彦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劲装,风尘仆仆,长途跋涉之下,他全身骨头像散了架子一样疼痛,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彦辰不负所托,沿途累死了三匹马,总算在公主交代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

  当他看到李明月眼下的乌青和明显消瘦的脸颊时,心头猛地一抽。

  “公主神机妙算,那牧川果然如同一支奇兵,打得联军措手不及,解了长安的燃眉之急,您可以好好休息两天了。”

  说到此处,彦辰的眉头又跟着皱了起来。

  “只是……这牧川虽然骁勇善战,但如今却如同一颗钉子般扎在长安城外,寸步不移。若不尽快给他个交代,后续恐难收场。”

  “我先以他母亲的消息为饵,又用从朝廷那里诈来的‘嫁妆’,硬生生将他拖下水。”李明月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这场隔空豪赌,是输是赢,很快就要尘埃落定!”

  彦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声音压得很低:“还有一事,方才田令孜传来急讯——圣人已经秘密派遣魏王出城调兵了。魏王他……当真要对付牧川吗?”

  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明月闻言,冷笑一声:“以我对魏王兄的了解,他并不会将牧川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叛将放在眼里。”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瓢泼的大雨。

  “呵,他真正的心腹大患——”

  李明月转过身,看着彦辰和思烟。

  “咱们差不多该走了。但在此之前……”李明月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锐利如鹰。

  她要先去见一个人。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魏王府的朱漆大门上,鎏金辅首衔着狮头铜环。过了影壁,整块和田玉雕的蓬莱山景立在锦鲤池内。

  府内一片忙乱的景象,下人们进进出出,神色匆匆,精致的瓷器、珍贵的字画、柔软的丝绸……一件件被小心翼翼地装进箱笼,再由粗使仆役抬上马车,为离京做准备。

  魏王李浩渊出城调兵,带走了府中大半的侍卫,平日里戒备森严的王府,此刻竟显得有些空虚。

  也正因如此,才没有人注意到李明月一身素衣,头戴帷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颌,悄无声息被丫鬟寒翠引入了内宅。

  李珂正坐在书房里,翻阅着一本兵书,听到敲门声,他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淡淡的幽香飘了进来,似乎有些熟悉。

  李珂抬起头,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姑姑?”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明月缓缓摘下帷帽,露出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庞。她颧骨凸起,比前些日子消瘦了,已有些担不住往日的衣裙。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睫羽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李珂的心猛地一颤,他从未见过这样柔弱无助的李明月,她比之前瘦了许多,单薄的肩膀抖动,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脆弱得让人心疼。

  他强压下心头的狂喜,脸上依旧维持着冷峻的神情,“我询问姑姑近况,他们都说你忙着救国,不得闲。现在来看我,是成功了吗?”

  李明月走到李珂面前,泪水夺眶而出,哽咽得厉害,“珂儿,姑姑不想去和亲,不想嫁到那个边陲小国……”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恐惧。

  “你说过、你说过会帮我的,还作数么?”

  李珂在李明月的朦胧泪眼之中看到了期盼与哀求,一瞬间,喜悦在他心中膨胀,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充斥满胸怀。

  “你真的愿意吗?”李珂内心喜悦再也无法掩饰,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李明月没有回答,只是主动扑进了李珂的怀里。

  李珂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不断收紧手臂,拥抱这一轮皎洁的明月,女人柔软的身体嵌合在他怀中,他肆意品尝起这自小无数次偷闻的香气。

  

  丫鬟寒翠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回到了后院。

  穿过一丛芍药花圃,再绕过一架爬满紫藤萝的木架,便是县主李珍玉的闺房“漱玉轩”。

  还未走近,清脆的笑声已越过高墙。李珍玉正斜倚在廊下的美人塌,手里捏着一枚金黄色的甜杏,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

  她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衫裙,领口和袖口都都以印金工艺烫满了仙气飘飘的云水纹,衬得她肤白胜雪,俨然已身体大好。

  她的贴身丫鬟寒翠走到近前,敛衽行礼,轻声道:“县主,您交代奴婢的事已经办妥了。”

  李珍玉的目光从远处收回,笑眯眯地问道:“可曾亲眼见到她进去?”

  丫鬟寒翠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奴婢不懂,您为何愿意答应帮安西公主?若无您的里应外合,哪怕侍卫再松懈,她也无法这般轻易进入王府。”

  李明月咬了一口甜杏,汁水溢出,站在唇边,果汁衬得双唇更加娇嫩饱满。

  “我帮姑姑?”舔了舔唇畔的汁水,李珍玉慢条斯理地说,“不,是她帮我才对。”

  李珍玉眼波流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一颗杏子还未咀嚼完。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划破了魏王府的宁静,那道声音正是李珂。

  

  一连三日阴雨绵绵,长安城连空气都是湿冷黏腻的。今晨才云破日出,金辉满地,给青石板路镀上了一层暖意。

  魏王怀揣兵符,昂首挺胸骑在马上欣赏百姓匍匐玉脚下的荣光,满面自得。

  但在进入府门前,他的面色一敛,瞬间变得凝重。

  魏王府大门向内敞开,地上撒着秽物,门房不知所踪,隐约有吵闹声传出来。

  魏王怒目四顾,高声呼唤:“管家呢!本王离府不过二三日,府里怎得乱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珂儿和珍玉何在?”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管家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哽咽的声音中充斥着悲痛与绝望,“您快去看看吧,世子他出事了!”

  魏王冷哼一声,长安城已是他掌中之物,能有何事?!

  

  越往内院走,环境就越杂乱。

  随着管家一路上的陈述,魏王的脸色愈发难看。他们来到李珂的院外,突然响起一阵低吼,紧随而来是瓷器破裂的声响。

  魏王快步冲进庭院,远远望见内室的景象,惊得顿住脚步。

  名贵的沉香木书架倒在地上,散落的书籍字画被撕得粉碎,笔墨纸砚摔了一地,上好的瓷器碎裂成片,残渣遍地,空气中弥漫着药物的苦涩和血的腥甜。

  老妈妈用扫帚簸萁运出残片,对魏王小声禀报:“世子不肯用药,已经是第八碗了。”

  房间内室,丫鬟捧着一碗新药恳求:“世子,您多少吃点药——啊——”

  李珂此刻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双目赤红,面目狰狞,将手中的纸镇狠狠地砸向来人,“滚!都给我滚出去!”

  丫鬟们从未见过世子如此失态,战战兢兢地退出房间。

  李珍玉焦急地守在内室门前,围着大夫转圈走,反复询问:“赵大夫,你可还有其他法子?珂儿他……”

  赵大夫捋了捋胡须,缓缓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县主,这不是用药的问题,一刀下去……太利落了。除非有神仙法门,再生断桥,否则老夫也无能为力。”

  “那珂儿以后岂不是……”李珍玉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砰——”魏王高大的身影挟裹着风雨欲来的怒意,大步流星地来到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来。

  “你们两个废物!你们就是这样保护世子的?!”

  魏王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扫向李珂的两个贴身侍卫,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怒极。

  两个侍卫瞬间矮了一头,直挺挺跪在地上。

  其中一人颤声答道:“王爷息怒!世子、世子他让我们出府运送一批珠宝。”

  “谁知半个时辰,府中就出了这样大的事……”另一人磕头如捣蒜,惊恐地哀求,“属下知错!”

  “一群废物!”魏王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起,猛地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侍卫,“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好,本王也不必留你们了,来人!”

  “王爷——唔——”

  两名侍卫被踹得口吐鲜血,面如死灰地被甲卫们捂着嘴拖走了。

  “父王息怒,珂儿的伤要紧啊!”

  李珍玉哭得梨花带雨,她从袖中拿出一只白玉瓷瓶,送到魏王眼前。

  “皇祖父当年赐我‘玉肌膏’,此物能加速伤口愈合,说不定对珂儿有用!只是、只是……”李珍玉将瓷瓶交给老管家,飞快瞥了魏王一眼,才小心叮嘱,“刘管家,你是从小看着珂儿长大的王府老仆,可要好好劝着点他,不能讳疾忌医。”

  老管家接过玉肌膏,含泪称是。

  魏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对女儿道:“这件事绝不能外传,尤其是……父皇!”

  魏王太清楚自己那位父皇的性子了,若是让他知道李珂被废了,自己不可能让个“废人”做后嗣,那么到嘴边的太子之位也将不翼而飞。

  “父王放心,女儿明白。”李珍玉低垂着头轻声应道,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报——”魏王的副将风尘仆仆,甲胄上还沾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启禀王爷!崔连成的大军出现在长安城外!此刻正与牧川的人马交战!”

  魏王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劲风,他浓眉紧锁,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牧川是崔连城亲自提拔的牙将,他们怎会在长安城门前自相残杀?难不成是他们设计了里应外合的诡计,做戏给旁人看……?”

  “崔连城竟声称牧川反心已久,自己一直以来蒙蔽于他。今日崔连成是专程来清理门户,向朝廷表衷心的。”副将凑近了些许,低声汇报,“经臣核实,崔连城所言非虚,他同牧川确实不睦已久。”

  “呵!”魏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好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他负手而立,高大的身躯在日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这倒是天赐良机,将牧川彻底驱逐出长安地界!”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盯着副将,咬牙切齿道,“李、明、月呢?她有何动向?”

  副将:“回王爷,安西公主从安福门出城了。”

  “和亲的队伍行不快,就算出城她也走不了太远。”魏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我分你一千精兵,即刻去追!记住,我只要活的!”

  副将声若洪钟:“得令!”

  眼见副将要走,魏王叫住他,眯着眼睛再次叮嘱:“以李明月的性格,敢单枪匹马来魏王府,定是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底牌,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是!”

  

  车辚辚马萧萧。

  “阿嚏——”马车内,李明月小憩的睁开眼,眸中仍残留着几分杀伐过后的凌厉。

  思烟位于身侧,用浸湿的锦帕擦拭着她的手。

  李明月垂眸,她将手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已经闻不到什么异味了。”

  “公主,这西域的药粉未免太厉害了!”思烟由衷地感叹道,语气中充满了敬畏,“沾之似醉酒般脚步虚浮,继而神智昏聩,香气还会诱发思维混乱……”

  李明月摇了摇头,凝重道:“药效虽强,风险也大,若没有你们帮我里应外合,我无法一击得胜。以后慎用此物。”

  彦辰“吁——”的扯进缰绳,马车摇晃几下,停下来。

  “放开!”

  “凭什么抓我!”不满的叫嚣声在车厢外响起。

  李明月掀开车帘,只见彦辰冷脸提着一个熟悉的臭小子——李熙。

  他脸上脏兮兮的,发髻中缠进杂草和豆料,满脸不服气地抓着彦辰手腕,想要挣脱。

  思烟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小世子?他不该在国公府吗,怎么会……”

  彦辰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估计是趁着我们接应公主的时候,混在了装粮食的车里。”

  

  李明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伸手,替李熙将头顶上粘着的几颗豆子拍落。指尖触碰到他柔软的发丝,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怜惜。

  “熙儿,我已为你铺平了道路。你留在长安,继续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好吗?”

  “不好!”李熙猛地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泪痕,委屈地大声喊道,“姑姑,你怎么能不要我了!你就不怕我被别人教坏了吗?”

  李明月不禁怔住,她原本冷硬的心,在这一刻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沉默片刻,她释然地笑了,伸出手捏了捏李熙的鼻子,“你说得对,我确实很担心你被养歪了。既然决定跟我走,日后就不准叫苦叫累。”

  “不会的!”李熙小脸满是坚毅,毫不犹豫地爬上了马车,厚着脸皮往李明月身边一坐,紧紧地挨着她,“我也要为父王找解药出力。”

  彦辰无奈地叹了口气,“世子真是太乱来了,万一粮车出了岔子……”

  “噜噜噜,我分明没事!”李熙朝他做了个鬼脸。

  彦辰被他这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驾!”随着一声轻喝,马车重新启动。

  车轮滚滚,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发车厢里的乘客被轻轻颠起,随即笑作一团。

  山路盘桓,听得见水流声时,突然鸟兽惊飞,青骢马鬃毛炸起,马车碾过碎石路的脆响里,突然混进铁甲鳞片摩擦的嗡鸣。

  驾车的彦辰急声道:“殿下,是追兵!”

  车帘翻卷间窥见玄甲映血,玄甲铁卫驱驰而来,如黑云压昼,从两侧包抄而来,马蹄声震得道旁榆钱簌簌如雨落。

  “是神策军,魏王兄是要彻底撕破脸了!”李明月心如电转,扬声道,“脱离官道,车队往乱葬岗冲!”

  “是!殿下且坐稳了——”

  

继续阅读:劫凤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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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公主复仇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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