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檐下密探
非影2025-02-13 09:522,188

  苏莞笙回到“天工开物”,让秋岳萍收拾出一间空屋,让安瑞霖暂时住下。

  与此同时,安溪镇府衙内,县令李溯清已调集捕快,四处搜寻可能的线索,并派遣镇中医者分赴各村,施行解毒之务。此外,府衙也曾多次派人前来询问此事,苏莞笙虽在闭关制作“水龙兽”,却也都耐心作答。

  然而,或许是那晚野外露宿,寒风侵骨,苏莞笙回来后便觉身体微恙。

  到了夜里。

  寒风穿堂而过,檐下风铃轻吟。“天工开物”的后院中,一扇窗棂透出昏黄烛光,映照出一道身影,正埋首于案牍之间。

  秋岳萍端着药盏,轻叩门扉而入:“药煎好了,趁热喝,莫要让病情加重。”

  可药汁苦涩。

  苏莞笙下意识将药碗向外推了一寸:“我待会儿再喝。”

  秋岳萍无奈,将药碗轻轻推回:“此时温度正好,凉了伤胃。”

  “无妨,凉些也无碍……”

  苏莞笙话音未落,忽觉喉头一痒,抬手以袖掩口,低低地咳嗽起来。

  待她再度抬眸,只见秋岳萍正以一种近乎凝视的目光望着她,苏莞笙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秋岳萍轻叹:“你呀,总让人放心不下。”

  苏莞笙笑道:“您也是,总爱这般唠叨。”

  “你这孩子!”秋岳萍笑眼弯弯,手持空碗转身离去,临行前不忘叮嘱,“早些歇息,莫再熬夜了。”

  “知道了。”

  苏莞笙虽口中应允,心中却无睡意。她行至窗边,合上窗棂,吹灭两盏油灯,似已就寝。旋即又回到桌案前,用磁石阵列重构核心,继续打造那“水龙兽”。

  渐渐已至三更。

  一阵悠扬的琴声忽地破空而来,宛如高山之巅的清泉,又似春日里的柔风,直透进夜色的最深处。

  苏莞笙不由自主隔窗而望。

  这琴声,她再熟悉不过,定是夜冥无疑。

  她眼底疲惫稍褪,随即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水龙兽”的打造之中,而那琴声也彻夜未眠,伴她左右。

  窗外微风徐来,夜露渐凝,檐角垂珠悬而未坠。

  浓稠夜色里,一道人影正蛰伏于滴水檐下,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屋内苏莞笙的身影,手中笔走龙蛇,于纸上疾书。

  月至中天,银辉洒下,黑影渐渐显露身形,他竟是安瑞霖。

  他哈欠连天,困意如潮,蹑手蹑脚地回到房中,将纸条拍在桌案之上:“总算……把今日的见闻录写完了……真是累死我了……”

  他话音未落,便栽进床榻,沾枕即睡。

  月光穿过雕花窗格,将宣纸裁成菱形霜片。

  有一只金属色的飞虫发着“嗡嗡”的声音循着光影潜入,落在纸上,它薄翅收拢如纱,细足轻点纸面,似在细看上面的文字——

  “天工之主苏莞笙,勤勉痴狂无人及;

  众人酣眠她未寝,朝暮操劳未曾息。

  护卫夜冥本领奇,高深莫测若仙羁;

  白日舞剑惊天地,夜晚抚琴乱梦迷。

  古稀阿婆筋骨利,目光灼灼韵神逸;

  诸事操劳心仔细,一人堪比数人力。

  三人合璧客云集,配合无间乐无垠;

  可怜我似咸鱼干,翻身全靠漏勺提。

  十年蹭艺半瓢水,暗窃天机隐无形;

  唯愿黄粱一场梦,茶盏杯里泡枸杞。”

  安瑞霖:“呼噜……”

  呼噜之声渐起,安瑞霖怀抱软枕,翻了个身,飞虫双翅轻轻一展,便倏忽间遁入夜色之中。

  ***

  五日后,申时三刻。

  夜冥如往常一样,在庭院中练剑,可剑锋破空的声音里却夹杂着三分躁意。因为,近日来,总有个扎眼的身影在廊柱下,拙劣的学着他挽剑花。

  “白虹贯日硬生生扭成公鸡啄米……”

  夜冥的眼神比淬了冰的剑锋还冷。

  安瑞霖却浑不在意,攥着半截枯枝,大大方方的舞起来:“夜大侠,你瞧瞧我这招‘燕子抄水’,学得可还好?”

  话音未落,夜冥一剑,卷着落叶糊了他满脸。

  安瑞霖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惊呼,慌乱中,左脚绊到右脚,踉跄着往石阶旁倒去,手忙脚乱抓住半截藤条,堪堪稳住身形时,偏还冲夜冥咧嘴一笑。

  夜冥:“……”

  他额角青筋一跳,最讨厌这般没脸没皮的人。

  夜冥故意反手收剑,杀气掠过檐角铜铃,惊得栖雀飞起,却尽数落进安瑞霖骤然灿亮的眼里,惹来更响亮的喝彩——

  “好俊的剑法!”

  夜冥:“……”

  他的嘴角却绷得比剑鞘还要紧。

  余晖爬满石阶时,夜冥摔门回屋,雕花门扇震得“框啷”作响。

  透过窗棂洒进的斜阳,正好照在案头黑猫的脊背上。那团黑色的身影正用前爪拨弄着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见到夜冥进来,它的绿瞳眯成了一条细线。

  “又顺了谁的东西?”

  夜冥弹了弹黑猫的耳尖。

  黑猫甩着尾巴跳上了书架,纸团骨碌碌滚到了夜冥的靴边。

  夜冥捡起纸团展开一看,斜飞入鬓的眉宇间瞬间凝满了霜色。

  下一刻,在墨色的衣衫翻卷间,他已掠出房去。

  当暮色漫过柳梢时,夜冥踩碎了乱葬岗最后一缕残阳。

  远处传来野狗拖长的呜咽,歪斜的墓碑间伸出白骨,枯藤缠着半腐的招魂幡,在腥风中呼呼作响。

  那纸上所提及的事正在此地。

  夜冥蹙眉缓行,黑靴碾过断裂的胫骨,几点幽绿的磷火沿着他翻飞的衣摆游弋。

  他的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尸堆,最终凝在最高处那具仰面朝天的尸首上。

  那正是“风行商会”的总镖头冯断山。

  和纸上写的一样——

  “乱葬岗,冯断山喉骨尽碎而亡,押运队尽殁。”

  总镖头的腰牌还端端正正的挂在他的腰间,可他的尸身却已腐败,显然死了十日有余。

  究竟是谁,恨他至此?

  冯断山的右腕筋络已被挑断,左膝也被洞穿,半片耳垂被人削去,喉管更是被利刃剜得稀烂,襟前的血渍已凝成黑褐色的蛛网。

  这位叱咤江湖二十年的总镖头,如今双目暴凸,浑浊的眼珠里还凝着将散未散的血丝。

  夜冥的面色微微沉下。

  他又拨开压在冯断山身下的断臂,露出下方叠罗汉似的十数具尸体,这正是日前护送磁石的那批人。

  夜冥的剑鞘骤然悬在半空。

  这些尸体中,却少了那张白玉似的脸。

  为何所有镖师都陈尸于此,独独少了他?

  那日安瑞霖送来磁石时,分明笑着说过“冯总镖头特意嘱咐”。

  然而,冯断山的死亡时间,却是在安瑞霖送磁石之前!

  黑猫不知何时蹲在残碑上,绿瞳映着夜冥骤然收紧的手指。

  

继续阅读:12.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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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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