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人烦躁的,是嗡鸣声仿佛不是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敲击着他的太阳穴。
一阵轻微的晕眩感随之袭来,眼前纯粹的黑暗似乎都开始扭曲、旋转。
这感觉相当不舒服。
许陈的目光紧紧锁住那点幽蓝的光芒,眉头越皱越紧,额角甚至都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东西……它蕴含的能量,似乎远远超出了他目前能够承受的范围。
他无声地、缓慢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那片不自然凹陷的距离。
探测结果……他已经感知到了异常波动的存在,也亲眼看到了这个古怪的仪器。
至于任务要求的“带回”……还是算了。
他转过身,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来路快步离开。
脚步声在空旷的荒地上响起,比来时更加急促。
回到家中,他甚至没有去按墙上的开关,径直摸黑走向角落那堆不起眼的杂物。
那柄属于季常秋的长剑被他用几圈布条草草裹着,反手便背在了身后。
他随手从衣柜里抓了几件换洗衣物,一股脑塞进一个半旧的背包里。
重要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快。
他仔细锁好了门,脚步不停地下楼,在昏黄的路灯下拦住了一辆恰好经过的出租车。
“师傅,去附近最近的宾馆。”
车子很快启动,汇入夜色。没过多久,就在一家门面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宾馆门口缓缓停下。
前台是个年轻女孩,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当许陈走进来,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他,然后定格在他身后那个用布条包裹的长条形物体上。
女孩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许陈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声音里听不出什么起付。
“只是道具而已。”
他拿出身份证,放在柜台上,开了间最便宜的单人房。
房间不大,设施也相当陈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混杂着消毒水特有的刺鼻气味。
但这是最近的宾馆,许陈需要休息,而家里的安全他无法保证,出来凑合是理智的选择。
许陈随手将背包扔在床脚,把裹着布的长剑解下来,小心地靠在斑驳的墙边。
他躺在那张一动就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却丝毫没有睡意。
模拟世界里那种高度紧绷的状态骤然解除,带来的并非放松,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渗透进骨子里的疲惫。
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感,莫名其妙生长的越来越多,然后像细小的虫子,扭来扭去的在心里爬。
浑身难受。
身体明明疲惫不堪,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毫无睡意。
也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了声音。起初只是模糊不清的嗡嗡声,但很快,就变成了清晰可闻的喧哗
——有男人粗俗的哄笑,有女人娇嗔的声响,还有什么东西——大概是牌——被用力拍在桌面上的声音,啪啪作响。
听动静,似乎有三四个人聚在那里,正在打牌。
他图方便选的宾馆,隔音效果差得令人发指啊。
许陈闭上眼,试图用意志力屏蔽那些恼人的噪音。
但无济于事,那些声音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大声,期间还夹杂着不堪入耳的粗俗骂咧。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拉过枕头试图捂住耳朵。
但那断断续续的噪音却还是带着无形的钩子执拗地钻进他的脑海,搅得他心烦意乱,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忍耐了几分钟,但隔壁的喧哗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许陈终于猛地坐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走到门口,伸手拉开房门,来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前。
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铃单调地响了几声,里面的喧哗声突兀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响起一个骂骂咧咧、脚步踉跄的声音,正朝着门口走来。
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混合着劣质香烟的烟味,立刻扑面而来。
开门的是个身材相当魁梧的年轻人,满脸通红,眼神浑浊,明显喝多了。他头发乱糟糟地翘着,像个鸡窝。
年轻人身后,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下,能隐约看到一个瘦得像猴一样的男人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还有一个穿着清凉吊带裙的女人,姿态慵懒地斜靠在墙边,细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烟雾缭绕中,眼神带着几分玩味和挑逗,正打量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那个开门的壮硕年轻人没好气地瞪着许陈,口齿不清地吼道。
“干几把毛啊?!”
许陈站在门口,走廊昏暗的光线映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的语气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们稍微安静一点吗?”
醉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许陈一番,带着浓重的酒气嗤笑一声。
“吵到你了?嗬!老子乐意!滚!”
说着,他猛地就要甩手把门关上。
就在门板即将合拢的最后一瞬间,一只手快得几乎只留下一道残影,闪电般伸出,稳稳地抵在了厚重的门板上。
门猛地一顿,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停在了那里。
醉汉关门的力道相当不小,但门框与门板之间却连一丝沉闷的挤压声都没有发出。
门缝处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横向的力量在拉扯着空气。
门板并没有夹到那只伸出来的手。
醉汉脸上那副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凝固,迅速转变成了愕然。
他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并不粗壮、甚至可以说有些清瘦的手,又抬头看了看许陈那张平静无波、毫无表情的脸。
这家伙……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这瘦胳膊瘦腿的,看起来也没几两肉啊。
与此同时,屋里那个穿着吊带裙,夹着细长香烟的女人,原本慵懒地靠在墙上,此刻却不自觉地微微直起了身子,身前两团也被一下子挤压出形状。
她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越过醉汉宽厚的肩膀,没有去看许陈那只抵住房门的手,反而落在了门缝处那片似乎有些异常的空气上。
好看的眉毛轻轻挑起,她眼底深处变了表情。
同时,门后许陈的下颌绷紧了,那线条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吸了口气,像是把一股无名的火气硬生生压回胸腔深处。
他声音还是平的,听不出波澜,可仔细听,却带着一丝极力克制的、牙关轻错的涩响。
“最后一次。”
“希望你们安静点。”
“我要睡觉。”
这礼貌,薄得像一层冰,底下是隐隐的裂纹。
这话终于捅破了醉汉脑子里那层酒精糊成的迷雾。
愕然瞬间被烧成了恼羞成怒,他觉得自己被耍了,被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当面打脸,那点酒壮的胆气和廉价的自尊心同时也便砰的炸了。
“操你妈的!”
他脖子都粗了,脸涨成了猪肝色,唾沫星子随着他的吼声喷出来,搅动着门口那本就浑浊不堪的空气。
“老子他妈就吵!怎么着?!”
“想动手啊?啊?!瘪三!”
他往前挺了挺那厚实的胸膛,几乎要撞到许陈身上,试图用一身横肉和酒气把对方吓退。
许陈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目光像是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障碍物,落在他身后那昏暗房间的墙壁上。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懒得再费口舌的疲惫和不耐。
“那我只好去找前台了。”
这句话轰地一下炸飞了醉汉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理智。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我去你妈的!”
他咆哮着,拳头裹着一股熏人的酒风和蛮力,毫无章法地直冲许陈的面门砸去!
走廊狭窄,灯光昏黄,这一拳似乎避无可避。
许陈像是脚下生了根,纹丝不动,只是在拳风及面的一刹那,不带任何烟火气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瞬间陷入僵持。
就在离他鼻尖不到半尺的地方,被一只看起来并不粗壮的手掌稳稳接住。
醉汉前冲的势头太大,被这一下硬生生截住,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前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死死箍住,别说挣脱,连动弹分毫都做不到。
他脸上的表情再次僵住,从暴怒转为全然的、傻了一般的难以置信。
许陈这才将目光落回到醉汉涨红的脸上,眼神已然冷得像深冬的井水。
“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