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太清楚这一切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但无法否定的是，许陈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意外地好。
他甚至觉得，现在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循环”的开端都要清醒，一丝异样的平静在心底蔓延，眼前的世界也愈发开阔起来。
那本空间系的古书，他势在必得。
比赛都打到一半了，现在自然也要打完。
维洛萨娅也许看穿了他的心思，又或者仅仅是履行承诺，轻轻颔首，没有异议。
但她却没立刻行动，而是纤指微抬，指向那片许陈还拿着的面包。
“为什么不吃？”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像清晨的薄雾，听不出丝毫情绪波澜。
许陈的目光落在面包上。
他脑中念头飞转，不足半秒便有了决断。
维洛萨娅，若真想对他不利，绝不会用下毒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她有太多更直接、更让他无法反抗的手段。
她在这里，是“神”。
他不再犹豫把面包叼进嘴里，顺便从床上下来，站起身。
维洛萨娅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悄然加深了几分。
许陈无暇，也无心去深究她此刻的表情变化。
然后，女人走近，微凉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当许陈再次睁开双眼，入目刺目的光线就让他微微眯了眯眼，随即，视野豁然开朗。
身下是格林顿学院，熟悉的一草一木，石拱门，热闹的比赛场地。
更确切地说，他们正悬浮在学院比赛场馆的上空。
震耳的欢呼声浪，夹杂着魔法能量激烈的波动由着风声，一切如惊涛拍岸般席卷而来，真实感渐渐清晰。
下方的比赛依旧如火如荼。
许陈目光几乎是本能地投向下方那个他片刻之前还身处其中的赛场。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景象别无二致：激烈的攻防转换，绚烂闪耀的魔法光辉，以及观众席上那些密密麻麻、攒动着的人头。
起初，他并未察觉任何不妥，咬着蓝莓土司，还觉得蓝莓酱有些太酸了，一点都不甜。
然而仅仅几秒之后，就一个念头如同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的脑海。
他，一个正在参赛的选手在比赛中途那样突兀地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比赛还在继续？
为什么场上没有任何因此产生的骚动与中断？
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缺席？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维洛萨娅，还未出口，女人就已经转过头来。
白发在风中吹的有些乱了，带着独特的，有些薄荷凉意的气息，她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依旧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只看了许陈一眼，便缓缓移开视线
“他们已经把你忘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叹息，在许陈的脑中却是噼里啪啦轰隆咣啷的炸响。
被遗忘了？
被……所有人？
对……早应该想到的来着，维洛萨娅是“神”，这个世界的一切怪诞可能都是她弹指之间，让一个人“消失”能有什么难度，他又不是没见过类似。
维洛萨娅注视着许陈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好看的眉头却是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流露出些许不悦。
“我真不理解。”
她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纯粹的不满，以及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俯瞰众生般的漠然。
“你为什么会因为一些皮囊的变动，就如此影响自己的情绪。”
“沉溺于弱者之间的联系，你是无法进步的。”
她似乎将许陈的震惊，全然归咎于对某个“皮囊”、某段被遗忘的联系的留恋。
维洛萨娅的话音未落，许陈的心脏却在此刻擂鼓般狂跳起来。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着。
对啊，她不仅知道，甚至能轻易做到！
消失，遗忘，被接纳的死亡又或者空的坟墓，禁术，镜子，一切的一切在现在都没那么重要了。
许陈脑子中如同钟鸣般震荡着的想法，和答案之书当时说的话一同不断的重复，一点一点让他更加确信，更加浑身止不住颤栗。
倘若如此，她是不是也知道姚兰的下落？
他该如何开口？用什么方式，才能让她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关于姚兰的信息？
可以直接问吗？她是否知道呢？若是全能不知的神，是否是所知却不愿意告诉自己呢？
当时姚兰还活着，那…现在呢？
就在许陈脑中思绪翻腾如沸水之际，维洛萨娅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那个女人，就让你这么在意？”
“表情都严肃成这样了……”
许陈心头猛地一跳，悚然转头看向身旁的维洛萨娅。
她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极淡的不满，红润的唇瓣也几不可见地轻轻抿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带着一丝不悦的神情，出现在她那张总是覆盖着冰霜般淡漠疏离的脸上，竟让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也因此生动了那么一瞬。
然而许陈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欣赏的心思。
他只觉得一股更甚之前的寒气，从尾椎骨笔直地窜了上来，冻得他四肢百骸都有些僵硬。
她在说谁？
姚兰？！
她难道还能窥探他的思想？
维洛萨娅自然无从知晓许陈心中此刻正掀起的何等惊涛骇浪。
她见许陈那副如遭雷击般的受惊模样，反而愈发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几不可察地轻轻撇开头，不再看他，语气中混杂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懊恼与更为清晰的鄙夷。
“堕落的家伙。”
她极轻地低语了一句，那声音细若蚊蚋，若不凝神细听，几乎无法察觉。
许陈强压下奔腾翻涌的心绪，目光在空旷无人的训练场上急速扫过一圈，最终，还是定格在维洛萨娅那张毫无瑕疵却冰封雪冻的脸上。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一丝颤抖。
“那现在……我应该用什么身份去参加比赛？”
维洛萨娅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缓缓转向他，其中没有丁点人类应有的温度，一片空寂。
“我不会让你为难，但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要参加。”
“莉薇娅不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奖品。”
许陈打断道，他已经完成几次深呼吸，此时神情重新平静下来（至少表面上，然后补充：“那本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