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洛萨娅语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表世界’阴差阳错遗漏下来的数据残影。”
“本质上，和那些衰老或稚嫩的脸庞，并无任何差别。”
她顿了顿，冰蓝的眸子重新聚焦在许陈身上，那目光中高高在上的存着失望。
“若你只是沉沦于那些皮囊，我可以将你想要的，都送给你。”
许陈完全听不懂她这些颠三倒四、莫名其妙的话语。
表世界？数据残影？皮囊？
这只让他觉得荒谬绝伦，甚至有些可笑。
他此刻只感受到对方的居高临下，但现在不是跳起来把她揍一顿的时候，许陈快速把思绪捋清后，脑海中呈现的东西慢慢清晰。
溯城。
这个女人，这个自称为“神”的维洛萨娅，她似乎对溯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并且觉得那一切都平常至极，不值一提。
而他的任务是打破某个“循环”。
尽管他现在对所谓的“循环”还没有任何具体的头绪，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真正身处其中，无法谈论什么“打破”。
但眼前这个女人无疑是一个突破口。
好不容易不会陷入一对视就被动死亡的局面了，他绝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此，任何个人的情绪，都必须暂时放下。
“溯城，”许陈的声音平静，“还有那个所谓的‘循环’，你都知道些什么？”
许陈死死盯着维洛萨娅的神情变化，却发现提及“溯城”之时，维洛萨娅的神情依旧是那种近乎漠然的平淡。
回答也含糊其辞，模棱两可，不肯透露任何实质性的缘由。
仿佛那座承载了他诸多疑问和恐惧的城市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处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不值得多费唇舌。
但当许陈清晰地吐出“循环”二字时，维洛萨娅的神情第一次真正地变了。
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随意，也不是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漠视。
她的眉梢极轻微地向上挑了一下，那双亘古不变的冰蓝色眼眸中，明晃晃映照出惊讶与一种近乎孩童般纯粹的浓厚好奇。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细细地、重新打量着面前的许陈，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个通透。
“你知道的，”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玩味，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隐的兴奋。
维洛萨娅唇角那抹玩味的弧度缓缓收敛，冰蓝眼眸中的戏谑消散，转而凝定成一种纯粹的认真。
“那个‘循环’，”她开口，声音平平，“并不在你之前所在的那个‘溯城’。”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许陈的心口。
他呼吸骤然一滞。
之前所在的溯城？
这个词眼，像一根尖刺，扎入他的认知。
什么鬼？溯城不止一个？
或者，他所经历的一切，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循环”之地？
无数念头在他脑中炸开，翻涌不息，面前人却不停歇，又抛出下一个问题。
“你想去‘循环’真正存在的地方吗？”
许陈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去！
或许是这些天的高强度全部功亏一篑的迷茫所致，这个念头如同本能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这个女人，她不仅仅知道“循环”的秘密，她甚至……拥有前往那真正核心之地的途径！
她，似乎掌控着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些”世界的底层规则。
她就是起因，【溯城】的起因！模拟任务的进展因为面前人短短几分钟透露的信息飞快增加，甚至大过他前面天天挑灯夜读的每一个晚上。
“我要去。”
许陈听到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
维洛萨娅冰蓝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满意光泽。
她微微颔首，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我可以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她的声音变得轻下来，却一点都不温柔，有点狡黠，不过倒是在那张冰川脸上看不出任何。
“但有一个前提。”
许陈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紧，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绝不会轻易松口，也不是好对的。
“你要在我身边待上七天。”
维洛萨娅说出这句话时，神情坦然，目光认真，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约定。
许陈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为什么？”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思维方式。
“因为我对你很好奇。”
维洛萨娅微微歪了歪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他。
“非常好奇。”她又补充了一句，尾音微微上扬。
“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循环’，关于一些……连我都觉得有些模糊的概念。”
“你的精神频率也比我见过的任何‘数据残影’都要高出许多。”
“居然能接二连三地看见我，甚至在我的能量冲击下没有直接消散……只是昏迷而已。”
维洛萨娅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许陈的轮廓，那种专注，像是在细致观察一件结构精密的孤品。
许陈听着她的话，一股难以名状的火气从胸腔深处猛地窜起，烧得他四肢百骸都有些发僵。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将那股几欲喷薄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这个女人！
她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谈论着他九死一生的经历，仿佛那些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小意外。
能量冲击？只是昏迷而已？
她根本不知道，每一次所谓的“看见她”，他都付出了怎样撕心裂肺的代价！
系统都被你吃了你还要研究我！
但他此刻不能发作。
必须承认的是，女人很强，而且好歹他现在不是直接把自己囚禁起来，而是以一个“公平”角度义正辞严的说交换。
对许陈的立场来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真是捡了便宜。
毕竟弑敌手枪只能杀人，不能套取信息，答案之书知道的，也绝对不会多于这个女人。
“好。”
一个字，从许陈紧绷的牙缝中挤出。
维洛萨娅似乎对他的这个回答极为满意，唇边又漾起那抹浅淡的、令人不爽的笑意，眼底的冰蓝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许陈深深吸入一口气，那气息在这片素白中显得格外冰凉。
他转动头部，视线扫过四周。
依旧是那片令人头晕目眩的纯白，无边无际，没有任何可供辨认的参照物，整个空间仿佛一个由纯粹光线构筑的巨大囚笼，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七天，我的活动范围，就是这里？”
他抬手指了指这片空旷到令人绝望的纯白，连一扇可以称之为“门”的物体都看不到，只有视觉上无限延伸出去的、同样是素白色的通道。
维洛萨娅轻轻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她的语气倏地轻快起来。
“我又不是只待在这里。”
“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她伸出一根白皙纤长的手指，先是点了点自己心口的位置，然后又遥遥指向许陈。
“你想去哪里，都随着你。”
“我陪着你。”
许陈看着她，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这个自称为神的女人行事逻辑完全不按他的猜测走。
许陈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无数念头急速翻转。
去哪里？
他对这个所谓的“表世界”、“数据残影”一无所知。
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就是这个女人，而现在……
“回格林顿学院看看吧。”
许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