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识？”
许陈竭力控制着面部的肌肉，不让大脑嗡鸣所产生的震惊泄露。
这片水域所展现的现象，彻底推翻了他脑中的物理定律。
莉薇娅那番解说，每一个字都像天方夜谭，偏偏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那样的笃定自然。
这就证明这个世界的常识就是这样的。
与现实不同。
虽然在克制了，但许陈的脸颊线条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些。
他慢慢地转过脸，视线从那片不起波澜、不映万物的水面挪开，定定地看向莉薇娅。
他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几乎没有起伏：
“莉薇娅，这里……有镜子吗？”
话音未落，莉薇娅脸上那抹轻松的笑意如同被寒风吹过，瞬间凝固，随即碎裂，化为全然的惊恐。
她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
莉薇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向后弹跳一步，接着又闪电般扑上前，用白皙的手掌死死捂住了许陈的嘴。
一股淡淡的、带着少女体温的馨香快速钻入许陈的鼻腔。
“嘘——！”
莉薇娅急促地低喝，将他用力拉到喷泉后方一处更为隐蔽的石雕暗影里，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那剧烈的颤抖。
“许陈！你是不是疯了？！”
她那双通常盈满笑意的眼睛此刻睁得溜圆。
“镜子……镜子那种东西……可是禁忌啊！”
“你怎么能随便问这个！”她的声音又急又快。
“你还那么大声！万一被巡逻的卫兵听见，他们会把你当成偷偷修炼黑魔法的异端抓起来的！”
许陈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下下撞击着肋骨，几乎要裂膛而出。
他强迫自己冷静，对着莉薇娅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眨了眨，示意自己明白了，绝不会再高声。
莉薇娅如此反应的激烈，已经胜过任何解释。
她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显然深信不疑，丝毫未曾察觉其中有任何不合逻辑之处。
她，以及这里的其他人，恐怕都沉浸在这个认知里。
一个让人遍体生寒的推论在他脑海中飞速凝聚：镜子，或者任何能够清晰映照出人形貌的物品，在这个世界不仅不存在，甚至是被严厉禁止的。
这意味着，这里的人们，从未真正见过自己，所有都来自于他人的概述。
但这样一来逻辑的矛盾就更多了，他们如何感知年岁的增长？如何察觉容颜的细微变化？
又或者……他们根本不在意，也无从察觉这种无声无息的改变？
一股比先前凝视那片不反光的水面时更为阴冷的寒气，从他脊椎的末端升起，一节节向上蔓延，直冲脑门。
他深深吸入一口微凉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绷，然后看向莉薇娅。
“莉薇娅，这座城市……有墓地吗？”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补充道：“我想去看看，就当是……嗯，更深入地了解一下此地的历史和文化。”
莉薇娅捂着他嘴的手，指尖的力道慢慢松懈下来。
她脸上的惊魂未定渐渐褪去，转为一片全然的茫然与浓重的困惑。
“墓地？”
她眨了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眼神里满是“你为什么要问那个”的费解，仿佛他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你问那个做什么？那种地方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许陈，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啊。”
莉薇娅微微嘟起了形状姣好的嘴唇，秀气的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墓地那种地方，平时可没人会去的。”
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
“那里的能量波动非常混乱，而且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正向的能量，很容易遇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沾染上难以摆脱的麻烦气息。”
她无比认真地告诫着，眼神里透出真切的担忧，不似作伪。
“不过，”莉薇娅的眼神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先前所有的紧张、困惑与严肃瞬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秘兮兮的小兴奋。
“如果你真的想探索一些城市里不那么引人注意的角落，我倒是知道一个绝佳的好地方。”
“那可是我的秘密基地！”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
许陈的心头微微一跳，他脑子还在混乱着儿子母亲的年龄差，不是永生，那有什么可解释方法，此时却完全剥离出来，应对新的计划。
他立刻抓住机会顺着她的话追问：“秘密基地？”
莉薇娅眨了眨眼睛，白皙的食指轻轻抵在自己柔软的唇瓣上，露出了一个俏皮又带着几分小小得意的笑容。
“很近哦。”
“我们现在就能去！”
……
莉薇娅轻车熟路地带着许陈拐进了一条狭窄到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逼仄小巷。
巷子的尽头是一面爬满了青苔的斑驳石壁，寻常人走到这里，多半会以为是死路一条，然后悻悻然折返。
但她却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石壁上不起眼的几处微微凸起的石块上，依照某种特定的顺序轻轻按压。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咔咔”声，那面看似坚固的石壁，竟从中间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洞口。
一股陈腐的、带着泥土腥气的凉风从洞内扑面而来。
“就是这里啦。”
莉薇娅回头笑起来，对许陈伸出手。
许陈的表情却微妙地僵硬了一瞬。
地下。
又是地下。
这些天，因为总部，他感觉自己快要在地底扎根了。
本以为莉薇娅口中的“秘密基地”会是什么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
未曾想，兜兜转转，又是。。
他心中那点刚刚被勾起的期待顿时消散了大半，而后一点一点的依数化为谨慎。
莉薇娅却似乎并未察觉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根半截的蜡烛。
指尖在烛芯上轻轻一点，一簇小小的、却异常明亮的橘色火苗凭空跃然而出，将她映照得小脸红扑扑的。
她将点燃的蜡烛小心翼翼地递给许陈，然后凑近他，轻声。
“许陈，这个地方，我跟你说哦，除了学院创建时就在的那几位老教授，就只有阿尔伯特教授知道了。”
“是他偷偷告诉我的，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