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潇潇那边,是管理员率先打破沉默,他眼神冰冷,带着公式化的礼貌,伸出手。
“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季常秋指尖冰凉,眼中的杀意还未散干净,呆呆的,从口袋里摸索出那张薄薄的卡片。
管理员接过,目光锐利地扫过,确认无误后,视线重新落回季常秋脸上。
他的目光像刀锋,紧紧锁住季常秋那双平静却微微颤动的黑色眼眸,仿佛要彻底看穿她。
“请。”管理员吐出两个字,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刚才的审视不过是走个形式。
季常秋迈开脚步,人群裹挟着她向前涌动,如同无情的浪潮。
脑海中,两个声音再次拉扯,撕咬,像两只困兽在狭小的笼子里挣扎。
“做你想做的。”
“绝对不能惹事……就算前方真的没有路了,也不要怕,因为,悬崖下,有我啊。”
“常秋啊……”
两个声音像失真的老旧唱片,卡顿,重复,尖锐地刮磨着她的神经,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要炸裂开来。
季常之癖猛地攥紧了口袋里的照片,指节泛白,照片边缘在她掌心硌出刺痛,仿佛要将那份珍贵的回忆揉进血肉里。
另一只手,死死握着枪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能带来一丝微弱的镇定,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做什么才是对的?
她不知道,迷茫像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着她的心。
颤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最终汇聚成一股僵硬的力道,如同挣扎着要破土而出的新芽。
她猛地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人群。
人群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慑,惊呼声,尖叫声,杂乱地响起,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开来。
人群像被镰刀割过的麦子齐刷刷向后退去,拉开一段空白的距离,仿佛畏惧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几个保安人员如梦初醒,慌乱地摸向腰间,有人掏出通讯器,急促地低语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不安和紧张。
“别过来!”
季常秋的声音嘶哑,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的呜咽,仿佛在哀求,又像在警告,周身开始弥漫起深深浅浅起伏不定的黑雾。
“别过来……都别过来……”
她感觉说什么都不对,又知道自己的理智在崩塌,边缘模糊不清。
悬崖……她不要去悬崖。
她也不想做什么想做的,她只是想逃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她杀不光他们,杀不光的,无力感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地捆缚着她。
逃跑吧逃跑吧逃跑吧逃跑吧逃跑吧逃跑吧……
人群被她的失控吓坏了,窃窃私语声像无数只蚊子,嗡嗡作响,钻进耳朵里,让人心烦意乱,那些低语如同尖锐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吸血鬼余孽?”
“十几年前屠城的……不会是她吧?”
“幸存者联盟的武士……全军覆没……这片区域…好像也就那个什么私生女了?…”
“吸血鬼,果然残暴啊,啧啧,就该当做商品的……”
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像无数根针刺穿整个季常秋,她化成虚无的雾。
那些痛苦和压迫却依旧是实体,将她的心一点一点压的完全碎裂。
她再也无法忍受,压抑已久的黑暗像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吞噬了她最后的理智。
黑雾在她周身快速翻涌升腾,几乎要凝成实质。
手枪的保险,不知何时已经被她关上,她的手指冰冷而坚定地扣动扳机,不是指向人群,而是对着那个囚禁少年的铁笼。
砰!
沉闷的枪声,在嘈杂的人群中并不算响亮,却炸裂在所有人耳边,震耳欲聋。
人们纷纷看向那件商品,却发现它安然无事。
笼锁应声而开,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做完……我要做的……”季常秋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同风中飘散的叹息,“做完……就来找你……”
黑雾瞬间将她吞噬,身形化作一股无形的气,消失在人群中央。
……
许陈的路也越来越难,他甚至两步就会无法自控的踉跄一下,速度变得很慢。
地面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震颤,每一步都像踩在巨大的心脏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几乎要吐出来。
腥臭味浓烈得令人作呕,空气中时不时就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如同无数冤魂在哀嚎。
地面持续震动,那是某种巨型生物奔跑时才会产生的恐怖动静。
直到这时,许陈在真正开始意识到什么才是万人所惊恐的“兽潮”。
野兽,体型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变异野兽,大概正成群朝着城市中心奔袭而来。
他不敢回头,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狰狞可怖的怪物,他只是拼命地跑,机械地迈动双腿。
跑回去,只要跑回去就好。
回到季常秋身边,他们就能活下去。
活下去,才会有更多可能,他们还有未来,他渴望着未来。
他们可以一起了解这座腐败又充满谜团的城市,了解季常秋,了解这片荒野中,看似荒芜,却又顽强绽放着生命的地方。
他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不去想身后越来越近的死亡气息,不去感受那份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然而,变故还是发生了,命运总是喜欢在人最脆弱的时候开玩笑。
太黑了,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吞噬了一切光线,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
他脚下踩空,身体瞬间失重,坠入黑暗,毫无预兆的深渊张开了血盆大口。
地面塌陷了,毫无征兆的,如同脆弱的薄冰瞬间破碎。
在身体急速下坠的太快,许陈反应时已经晚了,拼命也抓住一块崩裂的地缝边缘。
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那是岩石粗糙的棱角划破皮肤的痛感。
身体悬空,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裂缝,耳边传来令人牙酸的崩裂声,脚下的大地还在持续分崩离析,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坍塌。
他尝试向上攀爬,指尖抠着粗糙的岩石,却找不到任何着力点,只能徒劳地在原地挣扎。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迅速将他淹没,冰冷刺骨,无力反抗。
“赫赫……赫赫……”
裂缝下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许陈僵硬地低下头,借助着上方微弱的光线,看清了裂缝深处的景象。
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密密麻麻,无数条像蛇一样的生物,挤满了下方的空间,它们躯体粗壮,所过之处流着黏液,在黑暗中蠕动,翻滚,黏糊糊的向上攀爬。
它们离许陈,已经不到五米的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