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汉眉头一竖，神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转头看向许陈。他眼中的轻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警觉。
“……什么。”
“你说，千年鬼魅？”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配刀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许陈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中微微一怔。
裴汉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甚至对人命都快看淡的家伙，在听到“千年鬼魅”三个字时，居然瞬间变了脸色？
果然是个家喻户晓的恶心东西，许陈眼神微微暗下来，无意识磨了磨牙。
“你知道些什么？”许陈直视着裴汉的眼睛。
窗外一阵冷风拂过，吹起案牍室内堆积的纸张，沙沙声响在这片沉默里显得格外清晰。
裴汉沉默片刻，肩膀微微松懈下来，终于长叹一口气，将紧握刀柄的手缓缓松开。
“这妖怪在这一带已经作祟近百年了。”
他的声音发闷：
“我祖父当年还是捕头的时候，就曾经追查过她的踪迹。”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冷风夹杂着细雨飘进来，打在脸上。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眼神似乎穿越了时光，回到了那个他未曾亲历却烙印在血脉中的过去。
“据说，她最早出现在东南山脉的时候，还只是个普通的狐狸精。”
“毛色火红如血，眼睛比夜里的星子还亮。”
“后来不知道怎么修炼成了精，开始在附近村庄作乱。”
许陈静静聆听，目光始终不离裴汉的脸，似乎要从那里读出更多的信息。
“一开始只是偷些鸡鸭牲畜，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开始掳走村里的少女。”
裴汉放慢语速，字字咬的清晰。
“那些被她带走的女子，全部都被剥了皮，无一生还。”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窗纸哗哗作响，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仿佛一只只伸展的枯手。
“被发现的几具尸体都是同样的情况——完好无损，但却被剥了皮。”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似是在强忍着某种情绪。
“其实当时我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她早就不在这一带活动了。至少，我们以为如此。”
许陈咬了咬唇，没说话。
“我祖父曾经追到过她的老巢，一个藏在悬崖峭壁间的山洞。”
裴汉继续说道，声音变得干涩。“洞里挂满了人皮，有的已经做成了衣服。有老人的，年轻人的，甚至……也有孩童的。”
“现在倒是更挑了吗……只要妙龄少女的……”
他仿佛在压制着某种翻涌的恶心感，语气发冷。
“祖父说那些皮上还带着人的五官，穿上身就能变成那个人的模样。有些皮已经干瘪发黄，有些却还带着血丝，像刚刚剥下来的一样。”
“后来呢？”许陈问道，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
“后来我祖父带着几个捕快前去捉拿，听说是将她重伤了，但…”
裴汉的眼神黯淡下来：
“最终只有祖父一人活着回来，而且重伤不起，没过几天就去世了。”
裴汉眼中闪过一丝刻骨铭心的仇恨，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他的手再次攥紧，指甲嵌入掌心。
“从那以后，官府就不再追查这件事，只是告诫百姓月圆之夜不要外出。好像这样，就能假装那妖物不存在一样。”
许陈皱眉沉思片刻：“所以她冲着你来…这是，报复？”
“或许吧。”
裴汉苦笑一声：“再后来，每隔几年就会有类似的案子发生，但都被官府压了下来，不了了之。”
他摇摇头，眼中满是无奈。“毕竟，谁愿意去招惹一个能活几百年的妖怪呢？尤其是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的妖怪。”
“大家都更愿意相信传闻，相信她快死了的传闻……”
“我得走了。”许陈收起桌上的资料，起身告辞。
时间有限，而这妖怪比想象中还强的多。
他只有半个月，而且现在最好趁着思路清晰赶紧回家理一遍。
裴汉却突然叫住了他。
“如果你要去对付她，那…”
他停顿了一下，走到一边的书架前，从一排泛黄的卷宗中抽出一本厚重的线装书。书脊上的灰尘显示它已经很久没被翻阅过了。
他熟练地翻开其中一页，从夹层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条，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递给了许陈。
“这或许对你有用。”
……
另一边，声音在狭小的衣厢室内如蚊蝇般微弱却刺耳。
“荟青姐姐，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工作吗？”
帘子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怯生生地探出半张脸。
她身着粉色衣裙，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一双杏眼清澈见底，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唇若点朱，即使是不施粉黛，也已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惶恐与不安，像受惊的小鹿。
“别吵。”衣厢内，一个绿发女子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烦躁。
昏黄的灯光下，小女孩笨拙地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华服，纤细的手指在繁复的衣扣间摸索着，像只误入华丽牢笼的小兽。
她脸上涂抹着厚重的粉黛，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艳丽色彩反而掩盖了她天生的灵动与清纯，让她显得格外不自在。
“磨蹭什么呢？赶紧出来！”绿发女子双手叉腰，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记住，你只卖艺，不卖身，明白吗？”
“记、记住了…”女孩低垂着头，声音轻如蝉翼，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
绿发女子走近她，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更加刻薄。
“一会儿别给我们丢脸。”
她审视着女孩的装扮，手指粗暴地拉扯几下衣襟，像是在摆弄一个玩具。
“老师说的人选最近常来，你先去后面琴房练练，然后去宴会厅。其他地方我来。”
小女孩点点头，纤细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指尖有些微微泛白。
绿发女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女孩忍不住轻吟一声。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疼痛，却又迅速隐去。
“记住，耳朵和尾巴绝对不能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