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总督的信，措辞恭敬，简单汇报了自己在斩妖司的情况，顺带提及了京城近来发生的掏心命案，提醒他留意地方治安，防范类似事件。
给裴汉的信，则随意了许多。
他询问了衙门近况，抱怨了几句京城米酒不如雀台镇的地道，然后同样将掏心命案的事情告知，让他多加小心。
写到最后，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那个名字，在心头盘旋半秒，最终，他还是添上了一句。
“许灵灵，近来如何？”
写完，他将信仔细封好，交给心腹差役，嘱咐务必加急送往清河县。
等待回信的日子，显得有些漫长。
许陈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着斩妖司的公务，只是偶尔会望向南方出神。
【你的灵力运转愈发纯熟，但心境却难以真正平复。】
几天后，回信终于送到了他的手上。
两封信，几乎是同时抵达。
总督的回信中规中矩，对他表示了嘉许，并言明会加强地方戒备。
许陈简单翻阅，就几乎是有些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急切，拆开裴汉的信。
熟悉的潦草字迹映入眼帘。
信的前半部分，是裴汉惯有的说话方式，他似乎已经消了气了。说衙门一切安好，就是少了他这个能干活的，自己快累趴下了之类。
然后，提到了许灵灵。
“关于许灵灵，你勿忧。”
“她用功在衙门，帮助巨大。”
“正道已是她的路。”
“可以放心的……许灵灵非常用功刻苦。”
“在衙门里帮上了很多忙。”
“她已经，走上正道了。”
信的末尾，那几句话显得有些重复，措辞也略微有些生硬和别扭。
像是刻意在强调着什么，又像是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主语和谓语的搭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许陈看着那几行字，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裴汉的语气……有点奇怪。
但信中表达的意思却是明确的——许灵灵很好，很努力，在衙门里适应得不错，已经走上了“正轨”。
那股盘旋在心头的担忧，似乎被这笨拙却肯定的言语驱散了不少。
他轻轻舒了口气。
也许真的是他多心了。
她似乎真的在没有他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变得更好了。
虽然那份来自信件的怪异感如同水底的暗流，并未完全消失。
但他选择暂时将它压下。
京城还有更多的妖邪等着他去处理。
既然过去赠给他一份平淡，他就不能一直在困在里面了。
或许曾经本就没有这么美好，只是时间冲刷掉了那些让人不那么想记住的回忆。
这封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是自己吹毛求疵，不过是过往的记忆被美化的太好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无意识的闭了闭眼，许陈将信纸折好，收起。
窗外的天色，依旧是京城特有的、带着些许灰蒙的亮堂。
【又是一天。】
京城的日升月落，似乎总带着一种规整的、按部就班的节奏。
镇妖司的公房里，卷宗的气味依旧，朱砂的痕迹添了又添。
许陈处理公务的动作愈发娴熟，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那些曾经让他心惊肉跳的妖邪案件，如今在他眼中，似乎也渐渐失去了最初的惊险，变成了一道道需要按流程解决的题目。
他变得更强了，灵力在一次次的实战与系统奖励中稳步增长。
【你的修为已至筑基后期。】
【然而，那层无形的壁垒，也悄然降临。】
【体内的灵力充盈，如同蓄满水的池塘，却再难掀起一丝波澜，更遑论冲破那层看不见的堤坝。】
【瓶颈。】
【来得如此自然，却又如此坚固。】
【你尝试过静心打坐，尝试过运转功法冲击，但每一次都如同石沉大海，灵力在经脉中顺畅流转，却始终无法凝聚起那临门一脚的力量。】
【这种停滞感，像潮湿的苔藓，一点点爬上心头，带来沉闷的滞涩。】
【镇妖司的事务依旧繁忙，但你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
【不是无事可做，而是内心深处，缺少了某种驱动力。】
【这京城的繁华，这镇妖司的权柄，似乎都无法填补那份对更高境界的渴望，以及……对某种未知危险的隐隐预感。】
【你情绪的知道，这个副本，绝不会让你如此安稳地走到最后。】
【毕竟它的名字，就叫“活着”】
【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必然暗流汹涌。】
【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你需要更强的力量，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或许有朝一日，能回去看一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难按下。】
【又是几月过去。】
【你终于做出了决定。】
【你向镇妖司递交了暂离的文书，言明欲寻一静僻之所，闭关潜修，以期突破。】
消息传开，引来不少同僚的关注。
“许大人年纪轻轻，修为已是如此高深，竟还要闭关苦修，我等真是望尘莫及。”
有惋惜的声音。
“正是前途大好之时，暂离中枢，是否有些……”
也有不解的规劝。
但更多的是理解与尊重。
修行之路，本就如此，瓶颈当前，外物皆是虚妄，唯有己身道途最为重要。
……
【上司准了你的请求，言语中带着期许，让你好生修炼，早日功成归来。】
【你收拾了简单的行囊，没有惊动太多人，悄然离开了繁华的京城。】
【你没有选择名山大川，也没有投奔任何宗门，而是根据一卷古旧的堪舆图，寻到了一处位于群山深处，灵气相对充沛，却又人迹罕至的山谷。】
【山谷幽深，古木参天，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穿过，水声潺潺。】
【你在靠近溪流的一处山壁下，找到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地方不大，但足够遮风避雨。】
【稍作清理，布下几个简单的警戒阵法，这里便成了你暂时的修行之所。】
【山中的日子，是寂静的。】
【没有了京城的车马喧嚣，没有了斩妖司的案牍劳形。】
【耳边只有风声、水声、鸟鸣、虫嘶。】
【其余便什么都不在了。】
【你盘膝坐在洞口，感受着天地间流淌的灵气，尝试着再次冲击那道壁垒。】
【灵力运转，周天循环，一次又一次。】
【但结果依旧。】
【那层障碍如同最坚韧的蛛网，看似轻薄，却怎么也无法撕裂。】
【你知道，单纯的积累已经不够了。】
【需要的是契机，是感悟，是对自身道路更深层次的理解。】
【既然冲击无果，你便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另一方面——炼丹。】
【从镇妖司库藏中兑换来的几卷古丹方，一直被你珍藏着。】
【其中一卷《青囊丹经残篇》，记载了几种颇为精妙的辅助丹药，只是药材难寻，炼制手法也极为繁琐。】
【你开始在山中搜寻药材。】
【清晨，踏着露水，深入密林，辨识着各种草药的形态与气息。】
【有时为了寻找一株特定的灵草，你需要翻越数座山峰，甚至与守护灵草的精怪周旋。】
【一次，为寻一株“紫玉参”，你在一处悬崖峭壁上耗费了整整两天，才小心翼翼地将其完整掘出。】
【那里的天地灵气盛衰转变速度极快，为保安全，你甚至没敢用上重力，而是实实在在一点一点，用最笨的方法，取走它的。】
【手上尘土脏的指甲缝中都不幸免，你的注意力却在那人参通体紫色，流淌着淡淡的光晕，握在手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灵气上。】
【你笑了。】
【药材渐渐齐备。】
【你取出那尊小小的炼丹炉，引来地火，开始尝试炼制。】
【你选择的第一种丹药，名为“凝神丹”，能稳固心神，提升感知，对于突破瓶颈有着不小的辅助作用。】
【你之前做的都是基础类的草药，相比来说，这次的难度就高了许多。】
【按照丹方记载，将一株百年份的“静心草”投入炉中。】
【你控制火候，用灵力缓缓催发药性。】
【草药在火焰中蜷缩，化作一滩碧绿的药液。】
【再投入“清灵花”、“玉髓芝”、“玉南枝”……】
【你不敢有丝毫大意。】
【然而，当最后一味主药“安魂木”投入时，炉内的气息却陡然变得狂暴起来。】
【几种药力似乎产生了冲突，相互排斥，激荡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