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却同时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你觉得这里已经找不到合适的目标了?那就去别的地方。”
“去人更多的地方看看。”
“我还是那句话,别逼我亲自动手。”
“给你时间自己寻找,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尊重了。”
许灵灵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她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麻木的视线落在那些狰狞的尸体上,瞳孔里映不出任何光彩。
良久,她踉跄着,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下一颗……”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破旧的风箱,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要求是什么?”
黑影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发出低沉的、咯咯的笑声,在空旷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人你不杀,孩子你不碰,这镇子上剩下的歪瓜裂枣,确实不够看了。”
“你那所谓的‘恶人’标准,筛下来还能有几个?”
“靠你自己这样大海捞针地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黑影的声音带着嘲弄。
“去买情报啊,蠢货。”
“总有人知道哪里藏着真正的败类,那些死不足惜的渣滓。”
“别再折磨这个小地方了,也别再折磨你自己。”
许灵灵没有回应。
她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这如同炼狱般的山洞。
然后,她一步一步,如同提线木偶般,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了洞口那微弱的光亮处。
她的身影接触到光线的边缘。
下一秒,如同青烟般消散,无影无踪。
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在她消失的瞬间,山洞内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连同满地的鲜血,如同被投入滚水的冰雪,霎时间消融、蒸发。
地面恢复了原本的干燥粗糙,只留下淡淡的、仿佛错觉般的血腥味,证明着方才那一切并非虚幻。
黑紫色的能量的波动扭动空气,而后又悄然平息,再也让人找不到一丝痕迹。
【日子还在一点点过去】
京城的风,总是带着一股肃杀的官气,吹在脸上,不像雀台镇那般夹杂着水汽与草木的湿润。
斩妖司的公房内,空气里飘散着卷宗陈旧的霉味,偶尔混入些许朱砂墨香。
许陈放下笔,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
外面传来几个校尉压低声音的交谈,断断续续,却清晰地钻入他耳中。
“……又是桩悬案,他娘的!”
一个粗粝的声音带着火气。
“尸体倒是找到了,心脏丫的没了!跟前阵子南城那几起一模一样。”
“手法干净利落,现场连根毛都没留下,查个屁!”
“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专掏人心?”
“谁知道呢,道行不浅,下手也忒黑了。”
“上头催得紧,咱们哥几个跑断了腿,连个鬼影子都没摸着。”
“熊万平那边都快成禁区了,晚上谁还敢打那儿过……”
抱怨声中,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
许陈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心脏没了……
这熟悉的作案手法,几乎是下一刻,就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看似平静的记忆深处。
雀台镇。
那些被掏空了胸膛的尸体。
一直悬而未决的凶案。
他原以为随着荟青的伏诛,一切都该尘埃落定。
难道……不是她?
或者说,那根本不是单独的个体所为?
一个模糊的、令人不安的念头,开始在他心底滋生。
【你调动感知,仔细回忆着在雀台镇最后那段时间的细节】
蛇妖的背后帮手。
许灵灵的异样。
还有……系统莫名其妙完成的内鬼任务?
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出公房。
几个正在抱怨的校尉见他出来,立刻收声,恭敬地行礼。
“许大人。”
许陈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他们略显疲惫的面容。
“熊万平那边,我去看看。”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几个校尉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连忙道:“大人,那地方邪性的很,您……”
“不必多说。”
许陈打断了他,脚步未停,径直朝着衙门外走去。
熊万平坊位于京城西南角,是片相对老旧的区域,鱼龙混杂。
近些日子,因为接连发生的掏心命案,这里更是人心惶惶,白日里都透着一股萧索冷清。
许陈缓步走在空旷的石板路上,两旁的店铺大多门窗紧闭。
空气中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很淡,却逃不过他敏锐的感知。
【你的灵觉全力展开,如同无形的触手,探查着每一寸角落】
妖气。
很浓郁,却又极其隐晦。
像是被某种力量刻意遮掩过,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弥散在空气里,若即若离。
许陈眉头一直皱着没松开,他顺着妖气最浓郁的方向走去,最终停在了一座废弃的宅院门前。
朱漆剥落的大门虚掩着,门环上积满了灰尘。
这里就是最近一起命案的发生地。
许陈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片破败景象。
妖气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如同实质般缠绕着他。
但他仔细探查了每一个角落,甚至动用了些许灵力感应,却依旧找不到那妖气的具体来源。
它就像是渗透在这片空间的背景噪音,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
这种感觉,让他心头的不安愈发沉重。
对手很谨慎,也很强大,懂得如何抹去自己的痕迹。
离开熊万平坊,回到斩妖司的路上,许陈的心情始终有些压抑。
京城的繁华与秩序之下,隐藏的暗流比他想象的更加汹涌。
而雀台镇……那个看似偏远平静的小地方,是否也正经历着同样的危机?
思绪瞬间回笼,许陈脑中一个个名字骤然回首。
卖米酒的张老汉。
总叹气的叶总督。
裴汉。
还有……许灵灵。
留在自己过去里的他们,现在还好吗?
许陈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点了灯。
窗外夜色深沉,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许陈却醉翁之意不在酒,思绪完全没放在夜色中。
他铺开信纸,提笔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