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钱杉庆端着自己的咖啡杯，靠在办公桌边沿，闻言轻笑一声，默认了。
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唐乐那小子，人不错。”
“关键时候，能帮上你。”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
“我就不一样了。”
“我啊，专做些懊糟事儿。”
“也就那小子，还挺崇拜我。”
许陈默不作声地听着，脑海中却闪过一路走来，那些对钱杉庆毕恭毕敬、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下属。
钱杉庆对这些倒是半个字都不提。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下一秒，他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将口中的液体喷出来。
好难喝。
钱杉庆抬腕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指针精准地指向某个刻度。
他将那杯难以下咽的咖啡随手放在一边，站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许陈下意识地问。
“去哪儿？”
“他们开会，难道我们就干等着？”
钱杉庆挑了挑眉，语气理所当然。
“进去占个座儿啊。”
许陈没再多问，跟着钱杉庆走出了这间地下办公室。
两人再次乘坐那部略显压抑的电梯，回到了楼上的某个楼层。
这一次，钱杉庆没有再走幽深的长廊，而是直接推开了一扇厚重的双开木门。
门内，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会议室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上许多，头顶是冷白色的无影灯，将巨大的椭圆形会议长桌照得纤毫毕现。
长桌周围已经稀疏地坐着一些人。
几乎在两人踏入会议室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随便坐。”
钱杉庆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松。
许陈则一言不发，目光快速扫过在场的人。
这些人，年龄跨度极大。
有头发花白的老者，神情矍铄，也有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年轻人，脸上带着桀骜不驯，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们衣着各异，有的西装革履，有的休闲随意，但无一例外，身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特殊气质。
钱杉庆熟门熟路地拉着许陈，在长长的会议桌靠近末端的位置坐下。
他压低了声音，用手肘碰了碰许陈。
“看看，有没有顺眼的，可以拉来当队友。”
许陈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看面相找队友？
这是什么离谱的操作。
钱杉庆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这你就就不懂了吧你跟他们实话实说，等级【伍】的模拟世界，你猜有没有敢来的？这种东西就是要忽悠……贼船嘛…”
钱杉庆的话音未落。
一道带点妖媚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我愿意啊。”
许陈和钱杉庆同时循声回头。
映入许陈眼帘的，正是白天在酒店大堂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女人。
她此时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套装，卷发披散下来。
此刻，正对着许陈，她嘴角噙一抹玩味的笑意，眼神明亮而直接。
“又见面了？”
许陈还没开口，钱杉庆就已经眉头紧锁，语气甚至没恼怒，满是荒诞。
“姚兰，你来这儿搞什么？”
姚兰施施然地走到许陈旁边的空位，毫不客气地坐下。
她耸了耸肩，看向钱杉庆的眼神带着几分挑衅。
“我也是【LV4】的好吗？”
“又没跨等级，为什么不能来？”
钱杉庆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这是新人大会。”
姚兰像是没听见一般，转头看向许陈，脸上的笑意更浓。
“是吗？”
“我没认真看呢。”
她坐姿随意，身体微微倾向许陈。
“我考虑好了。”
“可以跟你一起去。”
她眨了眨眼。
“怎么样，考虑一下我？”
钱杉庆的表情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看得厉害。
“姚兰，你发什么疯？”
“你不是在组队吗？跳车来这儿干什么？”
姚兰白了钱杉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懂什么”。
她高跟鞋不轻不重在桌下磨了磨许陈的腿，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暧昧的调侃。
“我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了，不行吗？”
“而且，跟大佬一起，我还能吃亏？”
说完，她又转回正常的音量，认真地看着许陈，仿佛刚才的调笑只是活跃气氛。
“对了，没来的急问呢，你是几级模拟者呀？”
许陈淡淡开口。
“【LV3】。”
姚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她原本轻松惬意的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的错愕。
音调都变了，拔高了不止一个度。
“你没搞错吧？”
“【LV3】去【伍】级模拟世界？”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在许陈和钱杉庆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见许陈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姚兰不敢置信的目光随即死死盯住钱杉庆。
“你不劝劝他？？”
钱杉庆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亲人被困在里面了。”
“要去救人啊。”
姚兰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眉头紧紧蹙起，脸上的惊愕渐渐转为一种混杂着担忧与不解的复杂神情。
“那不就是白白多送一条命进去吗？”
“根本不可能把人救出来的！”
钱杉庆拍了拍许陈的肩膀，叹了口气。
“那是你不知道他的事迹。”
“不过，无论如何……唉，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可奈何。
“所以才说要给他找队友啊。”
“难哦。”
许陈始终没有说话。
他确实感觉浑身疲惫不堪。
先前那杯难喝的咖啡余味还在口腔里发酵，一股挥之不去的酸涩感让他很不舒服。
两人的对话于他而言也没什么营养，他现在只想赶紧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帮助，没办法的话，就要去趟医院了，这种状态继续下去对他很不利。
随着时间推移，室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陌生的气息。
许陈靠在椅背上，眼皮有些沉重。
而就在他在犹豫要不要先睡一会儿时，一个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走到了房间前方，他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各位好。”
他的声音温和。
“我是各位的引路人，编号734。”
引路人的目光在室内扫过，当看到姚兰与钱杉庆时，眼神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开始介绍加入总局的种种好处，从【总局武器库】的使用权限，到各类情报的优先获取，再到进入【模拟世界】前的专业指导与后勤保障。
这些信息，许陈大多在零散的资料中看到过，此刻听来，只觉得更加催眠。
他微微侧头，注意到自己斜对面，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男孩的个子很小，双脚甚至够不着地，只能悬空晃荡着。
他手中紧紧抓着两颗玻璃弹珠，一颗深蓝，一颗翠绿，正低头专注地用拇指将它们在掌心滚来滚去，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那认真的模样，仿佛这两颗弹珠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肃穆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引路人的声音仍在继续，语调平稳地阐述着更深层次的合作需要正式加入后才能了解。
许陈的眼皮越来越重，几乎要黏在一起。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引路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语气也变得严肃了几分。
“如果各位有兴趣进一步了解，可以随我前往下一处。”
“若是不打算加入，现在便可以自行离开。”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请各位谨记，今日在此处所见所闻，一旦对外泄露，系统将会启动强制剥离程序。”
“代价，是即刻死亡。”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陆陆续续有人站起身，沉默地朝门口走去。
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或许是早有决断，或许是被那句“即刻死亡”震慑。
钱杉庆碰了碰姚兰的胳膊。
“你跟我出来一下。”
姚兰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你在搞什么鬼”的表情，但还是站起身，跟着钱杉庆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人迅速减少，很快便只剩下寥寥数人。
许陈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小男孩身上。
他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玩着手中的弹珠，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不想加入吗？”
许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