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那方素白面纱,对着夕阳最后的光芒看了看,看着精致的针脚,似乎很满意。
她这一笑,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纯净,看得那老妇人微微一怔,竟忘了继续推销。
许陈默不作声地掏出几枚铜钱,递给了摊主。
“走吧。”
他对着许灵灵笑了笑。
许灵灵将新买的面纱仔细叠好,收进怀里。
“嗯。”
两人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家酒铺时,许陈忽然停下脚步。
“家里的酒好像喝完了,正好买些回去。”
他想起前些日子神清气爽想小酌一杯,却发现酒坛已经空了的头疼。
而许灵灵也是眼睛一亮,显然对买酒也颇有兴趣。
“好呀,师父想喝什么样的?”
两人走进酒铺。
铺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酒糟香气。
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介绍着各种酒水。
许陈对酒不算特别挑剔,但米酒自家喝着并不尽兴,所以就会随心挑些,但也不喜欢劣质的兑水酒。
而他正左右看看,打算随便挑一种看起来还不错的时。
衣袖处却传来轻轻的拉扯感。
是许灵灵,她眼睛亮亮的快速眨了两下。
而还没等许陈反应什么,她就凑近几个敞口的酒坛,微微翕动着小巧的鼻翼,仔细地嗅着。
那认真的模样,像是在鉴赏什么稀世珍宝。
片刻后,她单手叉腰,满脸自豪欣喜,指向其中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黑陶坛子。
“师父,这个好。”
“这个虽然闻起来不是最香的,但酒气最醇厚绵长,后劲应该足,而且没有杂味。”
她又指了指旁边一个香气更浓郁的坛子。
“那个闻着香,但有点冲,怕是加了香料,入口可能会发苦。”
许陈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对酒还有这般见地。
他让伙计舀了一小勺那黑陶坛子里的酒尝了尝。
果然,入口醇和,一线入喉,带着粮食的清香,回味悠长,确实是好酒。
“行,就要这个,打两斤。”
许陈笑着对伙计说,又忍不住看了看许灵灵。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伙计麻利地打了酒,用油纸封好坛口。
许陈付了钱,提着酒坛。
两人再次走入暮色渐浓的街道。
昏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酒香和饭菜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是人间最寻常不过的烟火气。
夜色温柔地拥抱着街道,将白日的喧嚣轻轻涤荡。
提着酒坛的许陈,和身侧安静跟着的许灵灵,影子在昏黄的灯火下被拉得悠长,又在转过街角时被揉碎,重新拼凑。
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一条通往更深的巷弄,或许是回家的方向,另一条则蜿蜒向着灯火更璀璨处。
许陈自然地朝着那条更安静的巷子走去,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以为许灵灵会离开。
然而,身后的脚步声却停了。
许陈疑惑地回头。
许灵灵站在分岔路口,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轮廓,脸上看不清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远的方向,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单纯地发呆。
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带着一丝凉意。
就在许陈以为她会选择另一条路,或者开口说要分开走时,她忽然动了。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快步追了上来,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急促。
“师父。”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许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跑到自己面前,呼吸略有些不稳的女孩。
“怎么了?”
他以为她是忘了什么,或是需要他帮忙。
但却见许灵灵抬起头,眼眸在灯火下映出细碎的光芒,带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认真。
“今晚我有演出。”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许陈微微一怔。
演出?邀请自己吗?
他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带着淡淡伤痕却依旧难掩风华的脸,看着她眼中某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然后短暂的惊讶过后,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信息。
这似乎,本就在情理之中,只是由她亲口说出,感觉又有些不同。
“你来看吧。”
许灵灵接着说道,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又像是在发出一个郑重的邀请。
许陈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夜风再次吹过,带着远处隐约的丝竹声。
“为什么?”
他还是问出了口。
许灵灵闻言,忽然笑了。
那笑容驱散了她脸上片刻的凝重,像是雨后初晴,带着一种狡黠和坦然。
“因为想啊。”
她歪了歪头,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邀请只是随口一提。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吗?”
她眨了眨眼,带着一丝俏皮。
“还是说,师父不想多看看我,一点也不想吗?”
这话语里的试探和亲近,拿捏得恰到好处。
许陈看着她灵动的眼眸,最终也笑了笑。
他没有再追问。
有些事情,不必问得太清楚。
“好。”
他应道,声音温和。
许灵灵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眼底的光芒也愈发明亮。
她似乎松了口气,又带着一丝雀跃。
“就在前面的清音阁,亥时开始。”
她轻快地报出时间和地点。
“嗯。”
许陈点头,记了下来。
两人不再多言,默契地并肩,继续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夜色更浓,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隐约喧闹,交织在晚风里。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处。
与外面街道的温暖烟火气截然不同,这里只有冰冷的石壁,腐朽的气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裴汉一身玄色劲装,面色冷峻,缓步走入地牢最深处。
嗒,嗒,嗒。
靴子踩在湿滑石板上的声音,在空寂的地牢里回荡。
而后,他停在一座由特殊玄铁打造的牢笼前。
牢笼里,蜷缩着一道身影,依稀能辨认出狐狸的轮廓,毛发黯淡,气息微弱,但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不属于阶下囚的狡黠与怨毒。
“好受吗?”
裴汉的声音没有温度。
笼中的狐妖似乎动了动,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带着嘲弄。
“呵呵……”
沙哑的笑声在牢中响起。
“裴大人,这话,你该问问你自己。”